那边，药叶儿眯着眼睛，把弓横过来，抬手拉出四只火箭，四箭齐横着朝邵子牧射去！

邵子牧暗道不好，这四支火箭他要是躲了，恐怕身后演武场就要被这四支火箭给毁了。毁了演武场不要紧，演武场上总还有士兵在操练。

想到这里，邵子牧把手上清影剑狠狠的插向地面，把手中的冰毒注入清影剑里，瞬间，四道冰墙从地上破土而出！直直挡在那四支箭的路径上。

四道火光与四道冰墙相交间，那些火箭仿佛被冰墙吞噬了一般，从头开始逐渐没进了冰墙里。另一面冰墙上徒然出现一只冰箭！

不，准确的说是药叶儿的那四只火箭还在冰墙里穿行，邵子牧用冰墙里的冰气，裹住了那四只火箭，企图阻挡那四只火箭前行！

一道冰墙竖正在邵子牧的面前，那透过冰墙缓缓而来的火箭箭尖缓缓向邵子牧的脸逼近！那箭尖离邵子牧的脸一指有余，还在继续往前飞行。

邵子牧额头渗出汗渍，手上加大力气，即便如此好像也无法阻止火箭前进的力量！

生死一瞬，邵子牧右脚一跺，从他跺步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起一片冰凌爬上箭尖，终于，在箭尖离他还有半寸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药叶儿注视着邵子牧，脸上飘着寒冬时节茫茫雪原冰不可视的冷冽，那冷冽之中还带着被冰霜包裹着的怒火。

邵子牧喘了几口粗气，他没有想到盛怒之下的药叶儿，居然可以轻易的调动朱雀之力！而他，第一次体会了这种力量的威力，却已经心生畏惧！

“啪”的一声，裹在冰墙里的火箭瞬间消失，化成光粒，飘散在空中。

药叶儿也缓缓放下空影弓，盯着邵子牧。

邵子牧见药叶儿不再动手，才收了内力，看着她，问道，“一大早怒气冲冲，怎么了？”

药叶儿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账册，翻开，把其中一页撕了下来，然后合上账簿，狠狠的甩向邵子牧。书页在空中飞舞、翻腾，发出“呼呼啦啦”被风吹乱的响声。

邵子牧下意识的接住账册，药叶儿方才单独撕下来的那一页，正好掉出，缓缓飘落在地。邵子牧看看手中的账簿的明目——《杀手榜》，瞬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那一张单独掉落在外的纸也不敢去捡起来。

“为什么？！”药叶儿一声怒吼。

邵子牧皱眉，抬头看着药叶儿。

“你为什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那是你的龙影，那些死在回程路上的人是这些年以来治守护着你的人！你为什么要抛弃他们！”药叶儿怒吼，她通红的眼底看不透邵子牧。

邵子牧眉头微皱，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我是王族，我生来就是要背负天下苍生。如果我无法在龙城夺权中胜出，那么我将无法实现我对天起誓的诺言！”

“在这条帝王之路上，不管牺牲多少人、利用多少人、谋算多少人，我都不会后悔，因为我将结束这片大陆的多年以来的纷争，为天下黎民、为我们子孙后代谋取万事之福。”

“那些人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不会怨我，只会欣慰，有幸能成为我登上无人巅峰的助力！”

药叶儿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她快步走向邵子牧，“啪”的一声，一巴掌扇了过去，扇的邵子牧头一偏。

邢武看了大惊，但，邵子牧只是微微侧目，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药叶儿浑身颤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里似乎有晶莹在闪烁，眼底尽是失望，“邵子牧，我总以为你……以为你与其他王族不同，我以为你在边境征战八年，见过如此多的鲜血，会对生命有敬畏之心！不曾想，你连一直守护着你的人在你谋算下死去，都不曾为之心痛过！”

邵子牧抓住药叶儿的手，怒声道，“就是因为我在边境八年征战，明白何为生命！我才会义无反顾的踏上这条不归路！只要有国家，只要有血脉，只要有私心，战争永远都不会停止！难道幽荒之上，四个王族要一直这样你争我夺，直到山河永寂、天地倾覆为止吗？！”

药叶儿甩开邵子牧的手，“以战止战，是终结这一切的唯一方式吗？！你不想让这片大陆一直维持这样的局面，所以要牺牲一部分来保全另一部分人，你这样的行为与冷血杀手有何区别！？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教我，让我认同你的做法！？”

邢武在一边看的莫名其妙，他根本就听不明白邵子牧与药叶儿为什么争吵，他们争吵的话里话外都是关乎于生命。

“叶儿……”邵子牧皱眉，想要解释什么，药叶儿立即后退一步，道，“你不必再说了，你我心中的道义，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你我的双手都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唯一不同的是，你是因为杀戮，为死而生，而我是因为渡人，为生而死！这世间生死，你我早有抉择。”

药叶儿一步一步的后退，已经退出了邵子牧可以掌控她的范围，北漠夏风大造，吹乱了她三千青丝，吹散了她最后的言语，“邵子牧，你我为了各自心中的道义，终有一战。再见之日，便是斩断之时。我会举剑，亲自斩断你我之间唯一的羁绊。你，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药叶儿脚下轻点，跃上屋檐，身影消失在晨光里。

邵子牧只觉的胸口一阵钻心之痛无法言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他企图挪动脚步去追药叶儿，但他浑身如灌注了铁水一般，重的厉害，无法移动半步。他向前踉跄一步，而单膝跪地，看着药叶儿离去的方向。

邢武立即跑过来，“殿下！”

邵子牧伸手一推，“命影部去追她！决不能让她出事！”

邢武知道邵子牧的性子，立即起身，打了一个呼哨，邵子牧身侧许多影子一起攒动，追向药叶儿。

邵子牧原地坐下，盘腿调息。

在那一瞬间，所有与那个女子相关的画面，纷至沓来。那些一起走过的春日夏风秋叶冬雪，一起踏过南水北山东麓西岭，终在这一刻化做幻影，飘散成冰雪流萤。

那一年，他们相识于落英缤纷的谷中花海，相知于风和日丽的午后清阳，相许于细雨纷飞的春夏流转。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那万千心念里的谋算，背离于血雨腥风的江湖大道。

或许这一次，他们真的要相聚亦或者相忘于退隐尘世的终点。

*

——叶儿，正如你所言，我是选择杀戮，为死而生。你为了渡人，为生而死，我们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但，你终究是她们的王，你的子民、你的母亲、你的哥哥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归去。

成王之路何其艰险，我走了这条路整整二十三年，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我相伴一年，我很欣慰，你是他们一直期盼的那个人。

堰洲赈灾，展现了你无与伦比治事之才。

玄家翻案，你终于明白何为帝王家。

龙城夺嫡，你倾世谋局。

乌族一役，你军谋鬼策。

我自以为是的想要教给你成王成帝之道，总以为我需要教你的东西太多，现在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

叶儿……

不，凤洛灵。

这成王的路上，最后一种帝王之情，由我赐予你，请你尽情的恨我。

我将在这里，等着你头戴凤冠、带着你倾世风华、你的军队来找我！

—卷二完—

2018.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