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师爷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2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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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奇怪的人
“她死了。”
当这三个字从云生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白衫男子脸色剧变。
云生微一蹙眉,难道他不知道?
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心上人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些问题萦绕在云生心头,像苍蝇一般挥之不去,而白衫男子脸色煞白,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云生心里犯了嘀咕。
虽然看他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云生有些不忍心,但一想到自己是被他用不正当手段绑来的,她又死死地将那点同情心压了下去。
白衫男子死死抓着胸口的位置,重重呼吸着,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刚才的一瞬,让他眼前的一切都旋转了起来,三魂七魄好像要从头顶飘出来一般,他定了定神,拿起桌上的茶壶猛地灌了一口。
“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的。”他说。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如今又遭逢打击,嗓音更为可怖,在云生听来,恍若从地狱十八层爬上来的恶鬼,听得云生后背发凉,直打哆嗦。
云生掐了掐自己的手掌,说道:“我没有骗你。”
“你撒谎!你哪里得来的消息?!”白衫男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云生的衣襟,用力之大,几乎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云生吓坏了,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猛烈跳动着,生怕眼前这个人突然把自己掐死在这里,那她真是有理也无处可说啊!
“我……我……”云生吓得魂不守舍。
“相府出事之后,你从京城逃出来,就一直在樊县躲着,在章府你就躲了两年,没有人能找得到你,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抓着她衣襟的手越来越用力,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云生只得努力踮起脚尖才能让自己多呼吸一点空气。
“我说得是真的,我收到了信,信上就说她病逝了,那支簪子是她留给我的遗物!”云生憋着嗓子,紧紧抓着白衫男子的手腕,指甲几乎在他手腕上划出血痕。
蓦地,白衫男子的手松了松,旋即又问:“信在哪儿?”
“我没有带在身上,信还在章府,我的房间里。”云生立马说出口,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手就从她的衣襟上移到她的脖子上了,按照他现在的情绪,失去控制那是分分钟的事情,那么一个不小心掐死她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死。
“章府……”白衫男子喃喃着。
此时回章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该去和章九晟谈合作了。
眸中寒光毕现,云生抖了抖,随后白衫男子松开了他的手,云生小心退后了几步。
“你先用饭吧。”
扔下这句话,他就走了,头也不回。
云生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吃饭,如果她所料不错,刚才的一瞬间,他是想杀她的。
艰难地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口水,云生就连坐下去,拿起筷子的手,都还在发抖。这个人的脾气其实很暴躁,阴晴不定,平常对她的这些待遇,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个人质的份上,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簪子的来历,但这都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之前有些恃宠而骄了,差点酿成大祸。
云生缩了缩脖子,想想刚才,还是有些后怕。
白衫男子走后没多久,云生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了,盯着摆在桌子一边的那幅画像,盯了许久,云生最终选择放下筷子,将画像好好地卷了起来,想着要不要放回柜子里,但随后云生蹙了蹙眉,这画也算是柳似霜留下来的,虽然不知道是谁画的,但作为她的好朋友,她拿着总比那个没名没分的男人拿着要来得合适。
这么一想,云生觉得说服自己了。
故而,云生在屋子里四处翻找,实在不行,就将床单撕了一小块下来,将画像包裹了三层又三层。
她想着,虽然现在还出不去,但迟早有一天,是要从这里出去的。
“霜儿,你是我的贵人,你在天有灵,可要保佑我啊!”云生抱着画像嘟囔着。
她抬头看向门口,刚才白衫男子走得急,
忘了锁门。
云生奔到门边,拉了拉门,果然,她禁不住心下一喜,摸了摸藏在怀里的画像,说道:“霜儿,你这么快就显灵了?”
可没成想,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她就见到那一男一女站在门外不远处,笑嘻嘻地望着她。
云生撇了撇嘴,转头回了屋里。
不过多时,她又站了起来,冲着门外喊道:“你们主子人呢?我还知道柳似霜更多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了吗?”
门外那两人一听,对视了一眼,片刻间就不见了人影。
一直以来,云生都以为白衫男子百毒不侵,浑身上下毫无破绽,至今为止,云生都没看清他长得什么样,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故而,云生觉得,他肯定在自己日常的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
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能影响人的视力,怎么都觉得不是好东西。
不过老天爷对她不算太差,起码让自己误打误撞知道了这人曾和柳似霜有过一段,大概是情?
云生不太清楚。
但看以往柳似霜的行事作风,她并不是那种会与旁人发生无关感情的人,和柳似霜认识那段时间以来,她也没有发现柳似霜私底下与什么人有过瓜葛,所以她对白衫男子毫无印象。
倒是后来与柳似霜成亲的那位,她倒是见过几面。
与柳家不同,娶了柳似霜的那位是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姓薛,单名一个璧字,出身书香世家,家里最多的就是文房四宝。
那时候初次见面,还是在薛家的字画铺里。
对于此人的印象,云生只觉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袭青衫,霞姿月韵,难得能在京城这般处处勾心斗角的地方看到如此清朗的人物。
薛璧求娶柳似霜,那应该是云生逃离京城之后的事情了,作为好友,没能参加柳似霜的婚礼,是云生这辈子的遗憾。
如今想来,柳似霜能同意嫁给薛璧,此人品性也该是不错的。
那么,这个白衫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正当云生一筹莫展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站在门口,即便云生看不清他的面目,仍觉得他神色阴沉,心中不由得沉了沉。
“你想跟我说什么?”他问,声音仍旧低沉地宛如在血水里泡过。
云生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桌面,说道:“先坐吧。”
白衫男子没说话,倒是也坐下了。
云生战战兢兢地坐在白衫男子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若是他突然发难,起码两人中间还有一张桌子缓冲一下吧,她这么想着。
“这画中的女子,叫柳似霜,我说的对吗?”
白衫男子没有说话,面上的表情似乎都没有变化,只是云生察觉到,他的眼神忽而间变得锐利。
正当云生以为他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只听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字:“对。”
“如果你认识她的话,应该知道,我和她是好朋友。”
当话音落下,他微微蹙了眉,随后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云生惊讶地反问。
“我不知道。”他回答地理所应当。
这倒让云生吃了一惊,不由得伸手搭在桌子上,朝前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
白衫男子这回是出了奇的有耐心,继续回答道:“我的确不知道。”
随后,还不等云生再问,只听他道:“我已经很久没回京城了,从京城递来的消息,都会经人手。”
“你一次都没回去过?”
“没有。”
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关于柳似霜的那部分消息可能都是假的,包括柳似霜成亲的事情。
他也是被人利用的。
云生看了一眼外面一直守着的那一男一女,或许连那两个人都只是对他表面忠诚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云生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跟柳似霜毫无关系的问题。
白衫男子蹙了蹙眉,显然也觉得云生有些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我姓萧。”
“名字呢?”
“没有。”
奇怪的人,只有姓,没有名字,好像将这个人扔进人海里,或者……扔进坟堆里,都不会有人来找他。
这些信息对于云生来说,是个冲击,她得好好缓一缓,好好消化消化。
云生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地灌了一口,随后问道:“那我告诉你,关于霜儿的一些事情吧,可能跟你所知道的消息会有些出入。所以,我希望你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吗?”
犹豫半晌,白衫男子点了头。
不知为何,云生只觉得此时的他分外可怜,像个被抛弃的孤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天地之大,谁人都有陪伴,唯有他一人站在月光之下,影子拉得老长,孤独就和他的影子一样长。
“我和霜儿不是幼年好友,我们来往不多,但感情深厚,霜儿是很好的人,很有主见。我在京城的时候,时常跟着兄长外出,我认识霜儿的时候,她身体就不太好。”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相府出事的时候,我被郑太史暗中接到了府上,一藏就是六年。那六年里,霜儿一直在找我,而我一直被郑太史下毒,直到我发现他的狼子野心,从郑太史的府上逃出来,我能得以安全离开京城,都是霜儿在帮我。”
白衫男子张了张嘴,随后眼神柔软下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