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我都看透了。”

古明地觉的眼神中透『露』出某种程度的反感，这表情对她来说实在是罕见至极，不过这正体现了她目前的心情。她可以在一照面便读出对方的心里话，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将对方心中所想的画面完全掌握，虽然八坂神奈子对此做过一些防范，在这么长时间的谈话中她也已经将神奈子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了。

“哦？”八坂神奈子的表情似乎还是那么淡定，而且有一种俯视乃至蔑视的感觉在里面，这是神明那特有的腐朽的骄傲，正是这一点让觉十分不爽。

同时以三只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神明，古明地觉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善了：“作为结果，在这地底会出现技术革命的光芒，地底的生活会变得丰富多彩，地底妖怪的地位也会提高，这的确是事实。但是……”

她抬起右手，指向了神奈子胸口挂着的镜子，那正是祭祀用的礼器，象征着神明的地位：“但是，你那不合身份的举动，总有一天会遭报应。你的末路，我会好好地用这三只眼见证的。”

“哈哈，就算我是神明，也会无视无理的祈求哦，何况你又不是我的信徒，实现不了你的愿望还真是抱歉。”八坂神奈子发出了和她外表一样的豪爽笑声，然后化为一阵清风，就这样离开了新地灵殿。

然而，神奈子身为神明，却亲自劝诱信徒，亲手规划建设，与妖怪交涉，“神迹”、“神明下凡”、“神启”这些在宗教中理应十分罕见的行为居然像是大甩卖一样不停出现，对于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言这其实是很不合身份的事，这也是事实，几乎不会真正理解人心的神明不停『插』手人事，也许真的会有报应。

《圣经》中也记述了描写神明与人的隔阂的故事：上帝将伊甸园赐予亚当和夏娃，最后却迎来了二人的背叛，二人偷吃禁果最后被赶到人间；后来上帝仍然喜爱人类，结果人类仗着神明的恩宠胡作非为，让世界变得乌烟瘴气，上帝只好降下洪水淹没一切大地，只留下了诺亚的方舟……神明与人类的思考方式已经有不小的差别，如果接触的过多，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悲剧。

——自从八坂神奈子与古明地觉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三天。

“哦——哦——！”

火焰猫磷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景象，显得有些兴奋，两条尾巴快活地摇来摇去不说，可爱的猫耳也精神地竖了起来。

只是三天而已，这附近已经大变样了。又有数十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河童的数量貌似又变多了一些，数百座路灯架设了起来，已经能够看见外界现代化城市的雏形了。

“好厉害……嗯，不过话说回来，最近阿空回家的时间真晚，到底是在干啥呢？”

她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室内的电子钟正显示着22:35这个赤红的数字，由于神奈子的活跃，这附近已经用上了地面的计时方式，虽然看不见太阳，但作息时间已经与地面上相差无几了，之前几天灵乌路空回到地灵殿的时间基本都在十一点以后了，如果外面的世界哪个少女这么晚回家，爱『操』心的家长甚至会打电话报警的。

阿磷正无聊地左顾右盼时，偶然在街的另一头看见了灵乌路空的身影：“哦，说曹『操』曹『操』到！”

仔细一看，那位山上的神明，八坂神奈子正在阿空旁边说着些什么话的样子，只是阿磷压根就没管这么多，她当即朝着那边大喊起来：“阿空——！”

“嗯？”阿空也察觉了阿磷，她便开心地朝那边挥了挥手。看着天然得有点过头的她和那边那只精神地过了头、一直无忧无虑的火焰猫妖怪，神奈子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我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一个人也能回去吧。”

原本还算和善的语气迎来了转折，神奈子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着：“但是，制御棒可千万不能卸下来，记住了吗？”

“好的！”阿空笑嘻嘻地挥舞了一下她的右手，然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话说回来，在她的右手上装着一个古怪的机械，形状宛如一根科幻风的棱柱形炮管，一端包裹着她的大半个小臂，另一端伸长出去，总长度接近一米，这便是神奈子所说的“制御棒”。它的功能主要是控制阿空体内的八咫鸟之力，使核聚变反应变得更加平稳，为了防止发生核聚变失控的意外，制御棒也限制住了她的最大出力。

看着阿磷和阿空手挽手跑远的背影，神奈子眯起了双眼。

“已经够了吧。”就在此时，古明地觉从一旁的小巷中现身，其实也无所谓现身不现身的，在这无处不被灯光所照耀着的城市中，根本见不到多少能够藏下一个人的暗影，“这里都已经发展到到处都是灯光了，再过几天，估计你会让那边的整个旧都都改头换面，整个地底世界就算纳入你的手中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还想做些什么？”

最后一句话很明显带着刺，毕竟八坂神奈子本身就有关于“蛇”的传说，而蛇吞象的结果自然就是被撑死。

然而，神奈子完全无视了她的讽刺，而是挂上了一如既往的高傲微笑：“你明明可以读心的来着，还没搞明白？好吧，那我就说明一下。”

“我想让信息产业兴起——那是过去在外面的世界将我等神明都『逼』上绝路的恐怖技术。只要持有特殊的仪器，哪怕是普通人也能远隔千里互相交流。有想知道的是，通过查询关键词便可以迅速得到大量情报，还有不过巴掌大却能装下半个图书馆的知识的硬盘存储器。几年之内，便会出现‘民智大开’的景象，每个人都会得到最真实的情报。”

“这本来就是人们发展的倾向，是无法真正阻拦的大势所趋，哪怕没有我，总有一天信息产业也会建立起来。要知道，无论是妖怪生存所需要的恐惧心还是神明生存所需要的信仰心，其本质上都来源于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敬畏，如果让人们自行发展出发达的信息产业，他们就会很透彻地了解我们神明以及你们妖怪，最后我们只能灭亡。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在主动推一把的同时，控制信息产业，对我有威胁的事物必须掌握在我的手心里，不仅如此，还可以通过这一产业宣传自己的伟大。”

“那么，为什么给了空那种力量？靠你身边的人其实也可以吧！”古明地觉的眼神阴沉下来，能看透人心的第三眼也散发出冷意。

被这样指责，神奈子多少有些不自在。的确，虽然灵乌路空身为火属『性』的妖怪地狱鸦，和八咫鸟之力契合度很高，但其实严格来说，东风谷早苗也完全拥有承载八咫鸟之力的资格，身为风祝巫女和现人神的她应用神明的力量也算是得心应手，而且可控核聚变在当今的世道本来就是奇迹，与她这个拥有展现奇迹之力量的人正好相得益彰。

不用说，没有选择早苗，是完完全全出自神奈子的私心的。成为一个活体发电厂，获得虽然强大却难以控制的力量，每天重复着枯燥无味而又危险的生活……把早苗当做女儿一般的八坂神奈子是断然不可能接受这种事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愿让你自己的亲近之人承担的重负，为什么要加于我的亲近之人？古明地觉的质问，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心情吧。

“吾，不过是想要你们的协助而已。”神奈子难得地换上了颇具古风的口气，也许是她心里也没那么坦然，有些紧张了吧。

听着这样的话，古明地觉已经无法忍耐自己的怒火了，她一把拽住神奈子的衣襟，将她的身体向自己扯来。

“卑鄙的混蛋！你把空当做什么了！？”

然而，她的力气在妖怪中也属于很小的那一类，神奈子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腕，拉到了一旁。她的脸上又挂上了虚假的笑容，好像是高高在上的贵胄在俯视不知好歹的平民那样，压根不值得为之动怒，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这也代表着那一点愧意根本就没有在她的心中停留。

“安心好了，我也理解家长担心孩子的感受，不过这可是那孩子同意过才做的，也是双方利益一致的结果哦。”

“才不是那样！”

古明地觉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一个人的存在，就算数百年前因为读心能力而处处受到排挤时她也没有这样的感受。正是因为读心能力，她得知了神奈子是用怎样的手段诱『惑』阿空的。

“你做的事情，不过是利用缺乏判断力的那孩子的好奇心乘虚而入罢了！那么危险的力量像是玩具一样塞给她，然后再加以利用，这就是你的做法！你给了那种力量，所以空才变了！”

三只眼同时注视着面前的神明，古明地觉等待着她对这一系列指责的回应。然而，她终究是个难以理解人们真正感情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