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
作者:歌逝 | 分类:其他 | 字数:3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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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卅壹 托付
新春头一日,正是千门万户辞旧迎新,万事需求个好兆头的时候,贤王败退凉城这一事便八百里加急,呈送入梁京城中,金銮殿内。
本不是需上朝的日子,大臣们酒酣未醒,被擂门声惊起,不得不返回朝中。
听闻今上震惊,去书斥责。但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贤王只得以戴罪之躯先坚守边疆,以免蛮人侵入境中。
贤王府更是陷入了沉寂,全然没有新春该有的欢喜。
女夫子正擦拭着自己的琴,小心翼翼得很。不远处盘坐着何念新她师父,男人没个正行,可谓是如今贤王府上最轻快的人了。
他看了女夫子半晌,道是:“你总是擦这琴,有什么意思?上头又没落灰尘。”
“不过是闲来无事,无事生非罢了。”这词用得古古怪怪,仿佛意有所指。
男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可不是无事生非!也不知那皇帝老儿在想些什么,我瞧贤王爷明明已经退无可退了,却也不能打灭那家伙的猜忌。”
女夫子被这人言语间的大胆震住了似的,真沉思了半晌,才回复:“你不要仗着这院子里没有别人,就口出狂言。万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你可就得被治个大不敬的罪了。”
男人却道是:“我只敬可敬之人。”这话说得颇重,偏说出口时,男人一脸正容,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喊了一声“皇帝老儿”,一声“贤王爷”,究竟谁才是那可敬之人便不需再分说。
女夫子随手拨了拨手中琴弦,却立时将怀中琴抱了起来,道是:“你若是今日不需教郡主功夫,我便给郡主布置新功课去了。”
“哎呦,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放她两日休息!”男人提高了声音道是。
“郡主可是胸有大志之人,怎可沉溺于年节行乐?”女夫子淡淡道,无需大嗓门地为自己争辩,却阐出其中之理。
也不知二人说这话时是注意到了没,何念新此时正埋着头往这处行来。
小丫头正好听去了最后这两句话,她难得不嬉皮笑脸,向二位恩师行礼,而后向女夫子道是:“先生所言极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供念新耽搁了。”
贤王败得蹊跷,不知那一位是否在其中动了手脚。偏留在梁京的多是『妇』孺之辈,除在此空耗时日,别无办法。
女夫子点头,正待领着何念新离去。
做师父的男人偏摆摆手道是:“徒儿,过来你,为师给你包个压岁钱。”手中举着个硕大的红包。
何念新倒不缺这点银钱,不过哪有小孩儿不喜欢压岁钱的,便先去接了。
女夫子却是只抱着琴立在一旁,显然是未作准备。
男人不免洋洋得意,对女夫子道是:“你家中莫不是没个小辈,连压岁钱都不知道准备?你虽无子无女,但侄儿总该有吧?”
女夫子哼了一声,却是没有作答。
这二位俱是贤王觅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何念新只知道女夫子来自江南水乡,却还真未曾听她提及过家人。
女夫子一拂袖,道是:“与你何干?”
男人嘿了一声,笑了出来。
何念新却道是:“先生,您先等我同师父说几句话再去做功课。”
女夫子点头应允。
何念新便推搡着男人,找了个僻静角落。
这倒弄得男人有点莫名其妙,这丫头又想说什么?鸽子?飞信?怎还需躲着她女夫子?
何念新找个地方窝好,深吸一口气,才道是:“师父,我本是来寻你,拜托你一件事的。你……能不能去凉城,看看我父王?”
贤王府在梁京着实是毫无根基,如今这一府的人均像是一群瞎子,什么确切的都瞧不见,只能听点疯言疯语。何念新自打从宫中回来的路上听了百姓的议论,便隐隐觉察出了不对。
许是同怀夏待得多了,她对这些阴谋诡计也有了几分敏感。这种事,全然不应该传开这么快的,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只是自己想想,却不敢让贤王妃更为担心,便盘算起府中有什么人可用。墨回的鸽子必须得带过去认路才行,更何况这路途太过遥远,在荒漠之中飞鸽又太过显眼,并非上策。思来想去,也便只有眼前这人,可以托付了。
男人却漫不经心道是:“我的职责是教你习武。”
何念新脸『色』白了白,她早便料到了男人不会答应自己,或许又会拿一些话来搪塞。但见果然如此的时候,她却不肯放弃,又道是:“听闻……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武功秘籍?师父你可以留了秘籍,我保证会好好练的!”
这丫头难得托求于人,神『色』间不免有几分可怜。
男人想了想,却叹一口气:“只这一次,我只在一月之间来回一趟。”
何念新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一叩首。
虽是过继,但毕竟入了皇室宗谱,姓着何姓,何念新其实地位比她女夫子和师父都高,行礼时这二位都需稍一避,却还是头一回如这般,由她来单向地给师父行大礼,还叫做师父的没有避处。
幸而这处倒也没有别人,受了这一礼,男人颇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是他那调皮捣蛋的徒儿么?
何念新再起身时,心头却是一松,又开始没正行起来。望了望还立在不远处等她的女夫子,何念新眨眨眼,问道是:“师父,徒儿造次一问,你是喜欢先生么?要不,为报答你跑这一趟,徒儿帮你……探探先生口风?”
只见才刚还感慨何念新成熟了不少的男人面皮一红,又一白。幸而他是个习武之人,日日在光下曝晒,本就偏黑,这变脸倒不甚明显。
何念新毕竟盯着瞧呢,却是看去了,嘿嘿一笑,道是:“那便这么说定了,咱们扯平了!”
男人不禁骂了一声:“我替你冒险往边疆凉城跑,你就上下嘴皮一碰问上一声,也能扯平?”
“我还小!能做到这个,已经不错了!”何念新强词夺理,说罢,也不等男人再反驳,便赶紧跑开,往女夫子那边赶去了。一边跑她还一边喊:“先生,我这等将才,就不用学弹琴了吧!那该是先生您这等出尘女子学的才是!”
“……”女先生颇有懒得同她计较的意思,也不回话。只去找了文房四宝出来,按部就班地给何念新下了课业。
男人见此,摇了摇头,却非是去收拾行李,而先去找了贤王妃。
***
何念新手腕高悬,许是想给新年开个好头,习字倒是认真。
女夫子见她这次又提起了干劲似的,也不奇怪了。何念新总是如此,经常不知从哪里受了点刺激,便认真一阵,过不了多久就故态复萌。幸而她学得极快,如今已经能读能写,只需自己从旁解『惑』,不必再一字一句地教了。
何念新受的刺激自然是从怀夏处来的。
她可不曾想,自己还在读一些薄薄的小册子呢,小自己两岁的怀夏竟然开始看史书了。虽怀夏也说,史书写得颇为艰涩,她也只能弄懂十之四五,还得请教林先生,不过是为寻找出宫之法,囫囵吞枣罢了。
且上书房林少监,如今正在教几个皇子皇女遣词造句,写些诗歌文章。
写自然要从仿开始,怀夏这些时日读的诗也是不少,俱是名家之作。何念新不免想起自己提在扇面上的那一首,心中又有几分震撼。她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怀夏给自己写清秀小词于扇上,自己回的却还是打油诗。
何念新不由得感慨起时不待我来,她现如今要忙着习武、忙着读书好识字、忙着看懂兵书、忙着学写诗,恨不得分作四个自己,一人忙一样。
她认认真真地将先生安排的课业做完,不知不觉,天已然渐黑,到了往日该休息的时间了。何念新想了想,却问道是:“先生,不如再多教我点什么吧。”
“不必。”女夫子却是拒绝了,“你将今日学的这些回去温习了去。”
何念新劲儿一松,瘫坐下来。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了师父的事,眼睛咕噜噜一转,小心试探道:“先生,学生能否冒昧一问?”
她心底里啪啪地打着小算盘,今日便问了,若是女夫子恼火起来,必要寻师父对峙。师父那人,平素瞧着脸皮厚得很,今次却见他在这男女之事上颇是羞涩。被一『逼』问,恐怕就要逃走了。
哎呀,一举两得,既问了事,又能让师父提早动身嘛!何念新心底里想给自己鼓掌,恨不得马上把这事告知怀夏,让怀夏夸一夸自己也是个聪明的姐姐。
女夫子莫名道是:“问吧。”
何念新吞咽了一口口水:“先生……你可有……心上之人?”
只听“啪嗒”一声,女夫子手中的笔坠落在了地上。
这一位素来严谨,难得在学生面前失态。何念新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反应,抓了抓后脑勺,难道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