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少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声音沙哑，像是多年不曾说话，“我已经成年了。”

所以，请大人不要叫我小施主。

说完便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悟尘微微一愣，有些自责的道，“是贫僧唐突，还望施主莫怪。”

少年微微摇头，他怎么会怪他。

“大人，我叫七杀，你叫什么名字？”临走之时，少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问道。

“贫僧悟尘。”

悟尘……大人吗？

屋檐上，少年从怀里珍重的掏出两样东西，干干净净的手帕，整整齐齐的佛经，看着它们，他眉梢间都染上了暖意。

他将《药师经》翻开，里面眷雅清峻的字迹写到，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吗？

少年怀里紧紧搂着书，浅浅睡去。

——

之后，七杀越发频繁的去见悟尘大人，喝茶浅望，更多的时候稍坐一会儿便走。

每次去之前，他都要找个水潭，将浑身血腥洗去，才去见大人。

这天，他这次任务耽搁了些时间，正在擦去剑伤的血迹，忽然弯下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他掀开袖口，苍白劲瘦的手腕处多了一条猩红的线，里面似乎有什么活物，在皮肤下面蠕动，狰狞可怖。

从四肢开始，伴随着蚂蚁蛇虫撕咬的疼痛，一波波剧痛像是刀子一点一点割据神经，饶是少年心性再坚韧，额间仍隐隐有汗水滑下。

蛊虫七天一发作，必须定时服下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因为无人能熬过蛊毒发作时的剧痛。

七杀从怀里小心拿出一朵洁白小花，小小的，淡淡的，散发着清雅的幽香。

那是他跑了很远才摘来的，看到它，他立刻想起了悟尘大人，一定要拿给大人看的。

想起那个下雪天，那晚的月色极美，他便升起了去找他的念头。

他喜欢听他诵经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仅仅只是想想，便觉得不那么疼了。

落日徘徊在仲夏绿林间，桃树旁静坐着一个诵经男子，五官清雅慈悲，淡淡夕阳散落在他褐色海清上，留下了浅浅淡淡的光点，男子微闭着眼，身后笼罩了一个暖色光晕，有种羽化登仙，远离红尘的错觉。

看到他，七杀不由放缓了呼吸，生怕吵到男子。

“施主，你来了。”

“悟尘大人。”

悟尘睁开眼，清澈的眸子微微掀起涟漪，“施主请坐。”

“悟尘师弟……”这时，视线里斜斜走进来一人，同样的海清服，见到他，悟清眼底的喜悦立刻变成了不悦，对着悟尘道，“师弟，你怎么又和这大魔头在一起，小心别人知道了……”

他的话未说完，却在触及悟尘眼睛时，渐渐消了音。

不知为何，面对悟尘师弟，他总有一种淡淡的压迫感，就像面对师父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