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间客栈回来后，沈赐顺带也把沈无带了回来，关在太子府的后院派专人小心看管。

沈赐跨进这间空荡荡昏暗的屋子，一眼看到缩在角落里的沈无全没了昨日的精气神，完全没法将现在的他和之前嚣张无畏的他联系在一起。

“你恢复得挺快嘛。”沈赐吸取了教训，站得离沈无远远的，虽然沈无被五花大绑完全没法动弹。

沈无动了动眼珠子，循着声音将视线放到沈赐身上，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听在沈赐心里很不舒服，他沉下脸冷声道，“成为阶下囚还如此嚣张，怕不是嫌命长。”

这句话不知怎么把沈无逗乐了，他笑了几声，以一种逗趣的口吻对沈赐说道，“以前比现在还要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怕什么，我已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又不怕死，不过话说起来，我可以说是你的弟弟，你打算怎么杀了我呢？”

沈赐脸色越发难看，沈无说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他心口上，同样是皇帝的儿子，一个身居太子之位，一个流落民间充满仇恨，他倒不会觉得心有不安或是亏欠，只是觉得讽刺。

他骤然想起沈雾。

还有他自己此时也自身难保，说不上比沈无好到哪去。

他蹲下身子，视线与沈无平齐，勾起嘴角，“你说你是我弟弟，有人信吗？谁听到了？”

沈无笑着摆头，“没人信，没人听见，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他忽地语气一变，冲着沈赐咬牙切齿，怒目圆瞪恨不得将沈赐吃了，“要么我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要么我是普普通通的平民，但我现在算什么事！明明是皇帝的儿子却不能像你们一样生活，过着平民的日子身上却留着皇室血脉！你们知道我内心多煎熬吗？你们不知道！”

沈赐抿紧双唇。

这才是沈无，他老老实实的反倒让人觉得不习惯。

沈无骂了一通还不解气，继续骂，“为什么那个凤翎公主明知你们的身份还不杀了你们，还要救沈君珏？她脑袋被门夹了吗！杀父之仇都能放下，真不知道她是傻还是冷心！都说南朝的公主冷情冷心，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骂沈君珏和沈赐不解气，顺道把凤翎公主一起骂了。

沈赐不打断他，站起身听着沈无骂人。

“还有花间客栈里的那群蠢货！他们也不仔细想想，为什么他们的人纷纷发病，但沈君珏带去的人却安然无恙！为什么不怀疑是沈君珏搞的鬼！为什么不拿她出气！”

骂着骂着，沈无已经完全忽视了面前的沈赐，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世界之中，他从鹤州府骂到南朝，从沈赐骂到林皇后又骂到温庭言，凡是他知道的人都骂了一遍。

沈赐很有耐心，哪怕觉得吵，他也只是皱着眉揉揉耳朵罢了。

骂了差不多三刻钟后，沈无终于骂累了，慢慢地停歇下来，只是他眼神依旧锋利，藏在其中的仇恨不减半分。

沈赐早就站累了，叫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终于等到沈无停下来，沈赐悠悠开口，“看起来萧指挥使出手不算重嘛，你还有力气骂这么久，头脑还算清醒。”

沈无一个激灵，瞳孔微微震颤，他别过脸冷哼一声，“南朝比北虞强上千百倍，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沈赐“哦”一声，颔首，“看来你是深有体会了。”

沈无压下内心对萧指挥使的恐惧，讥讽回去，“你别用那种看戏的眼神看着我，过不了多久，南朝就会打过来，到时候你落到他手中，记得好好感受感受，呵，别不相信，你知道他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沈赐斜眼看着沈无，不打算相信他这番话，但他恰好说中心中担忧。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沈无弯起嘴角，“怎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了？”

沈赐不吃他这套，“同样的伎俩用两次就没意思了，你想说就说，不说就罢，我听不听都不会改变南朝的主意。”

沈无“哦”一声，垂下脑袋，“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你本来想用什么方法杀了我？”

换题转换之快，出乎沈赐的意料，更没想到沈无会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自有适合你的办法！”

沈无“哈哈”笑两声，仰起头盯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叹息一声，“就不用你苦思冥想了，我心善，不给你背上个谋害亲弟弟的罪过。”

言语中透着看破尘世的苍凉和无奈。

沈赐觉得沈无的话里有深意。

沈无收回目光，看向沈赐，“南朝定了一个覆灭的北虞的计划，是温庭言亲自制定的，这个计划叫……叫……啊……呃……”

沈赐很认真地听着，没听两句发现沈无不对劲，赶紧冲上前去，发现沈无嘴角流血，面色发白。

“来人，快来人！”

侍卫冲进来七手八脚解开沈无身上的绳索，沈赐退到一旁，焦急等待。

沈无说话说到一半，他才刚听了个头，他本可以不听，但既然听了个头，余下没听到的内容实在耿耿于怀难以释怀。

南朝制定的计划叫什么，他们打算如何实施，什么时候实施。

至少得从沈无嘴里问清楚他知不知道这些，如果知道，一定要将他知道的信息全部问出来！

一刻钟后，侍卫来报，沈无死了。

沈赐脸色一白，过去查探情况，“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

沈无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嘴角溢出的血呈暗红色，甚至有些发黑，像极了中毒身亡。

侍卫顶着压力说道，“初步判断是中毒，但具体情况如何，得让仵作来验尸才知晓。”

沈赐站起身，冷着一张脸，摆摆手表示知道了，“毒是哪来的？”

从昨天到现在，沈无一直都被绑着，完全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更没可能服毒，他怎么会突然中毒死了！

沈赐眉毛一挑，不对。

昨天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沈无不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难不成是萧指挥使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