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珏用了将近四天的时间赶到燕北怀城。

她特意换了身骑装，就是为了早日赶到怀城，但路上实在太辛苦，她体力难以支撑，进了怀城后吊着最后一口气撑到顾府门前。

下马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顾亦瑜刚好从府里出来，扶住没站稳的沈君珏，大惊，“公主殿下！”

玉柔公主怎么过来了。

沈君珏抬起头，一看面前之人是顾亦瑜，赶紧抓住他的衣袖，“玄玉呢！玄玉找到了吗！”

顾亦瑜扶着沈君珏，怕她摔倒，“殿下一路辛劳，先……”休息片刻。

“玄玉呢！”

顾亦瑜抿了抿唇，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殿下别急，先休息一下，然后我带殿下过去。”

他看向沈君珏身后，随她过来的侍卫一个个脸色也不是很好，可见这一路有多奔波，他无法想象玉柔公主路上用了几天时间，更无法想象她看到玄玉的灵位后，会有何反应。

卢照海上前，让沈君珏扶着他的胳膊，“殿下你先歇一歇，我们已赶到怀城，接下来的事不必着急，慢慢来，别累坏了身子。”

经过一番劝说，沈君珏才稍微冷静下来，松了抓着顾亦瑜衣袖的手，道，“我不累，用不着休息，你现在带我去见玄玉，见到他，我才能安心休息。”

顾亦瑜绷着脸色，没做出多余的表情让沈君珏多想，他抿紧双唇，只微微颔首，“好，随我来。”

这件事，玉柔公主早晚要知道。

只是他实在说不出口，还是让她自己看吧。

顾亦瑜带着沈君珏进府，卢照海命侍卫原地待命，随即跟上沈君珏的脚步，一起进了顾府。

一行人一路脚步不停，沈君珏在顾府住过一段时间，认得府内大多数的路，现在走的这条路她没走过，顾亦珏都没带她来过。

这不是通往顾亦珏院子的路。

顾亦瑜要带他们去哪里？

沈君珏察觉到，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几乎是贴着顾府外墙走，一段路程过后，转入一条小巷后，又走了一段路，穿过一道门，眼前出现一大群人，有士兵有平民百姓，热热闹闹的。

沈君珏觉得眼前这地方有些眼熟。

瞬间，沈君珏想起这里是顾家祖祠，顾亦珏带她来过这。

顾亦瑜干嘛带她来顾家祖祠？

沈君珏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脊背一阵麻意，手脚冰凉。

“你带我来这干嘛？玄玉呢！”沈君珏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亦瑜不出声，带着沈君珏进了祠堂，抬手一指。

沈君珏顺着顾亦瑜的指向看去，顿觉有如雷劈，脑袋一阵眩晕，她勉强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冲到灵桌前，撑着灵桌边上仔细读着灵位上的字。

“顾亦珏……”沈君珏不相信眼前所见，冷笑一声，回头问顾亦瑜，“玄玉怎么会轻易死了呢，你在骗我！”

卢照海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顾少将军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呢？

上次见面时还是能说能笑的人，还等着殿下回京后派礼部的官员过来议亲，眼巴巴地等着娶公主殿下，怎么转眼成了灵位上一个一个的字了呢？

若不是生死大事，卢照海真以为顾家在开玩笑。

顾亦瑜面色沉重，他慢慢解释道，“这种事怎么能骗人呢，玄玉的灵位明明白白摆在这，同顾家的先人一起，接受燕北百姓的供奉，这点做不得假。”

沈君珏已顾不上礼仪，冲上来揪住顾亦瑜的领子，“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到底怎么回事！”

卢照海冲上来拦住沈君珏，“殿下冷静些，让顾将军慢慢说。”

沈君珏揪着顾亦瑜的领子不放，双眼通红，死命压着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你说！”

顾亦珏实在不忍心看到沈君珏这副模样，他握住沈君珏的手腕，轻声安抚她，“殿下，你先松开手，这里人多，你这番举动让他们看到，对你的形象不好，这样，你先跟我回府休息，喝口水，再听我慢慢说，好吗？”

他也确实没想到玉柔公主会千里迢迢亲自跑到燕北来，还刚好在顾府大门前撞上他。

他们顾家，已经让玉柔公主失了玄玉，再不能让她伤心坏了身子。

当时玉柔公主住在顾府的时候，他能看出来玄玉与她的感情有多好多深，可惜当时的感情越深，现在的伤害越重。

他也确实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玄玉遇上大地动加刺客，就这么丢了性命。

按照原来的计划，玄玉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怀城，认认真真准备聘礼，然后开开心心护送聘礼去京城，等着迎娶公主了。

沈君珏愤愤甩开手，但也没再继续让步，“就在这里说。”

明明只是说失去踪迹，怎么突然就成了灵桌上受人供奉的人了呢！

顾亦瑜将沈君珏带到一边，方才的响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说道，“天牢关地势险要，在那一旦遇险，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们都在天牢关待过，那里是什么情形，我们心里都清楚，玄玉已经死了，虽然我们都不能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沈君珏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冷声道，“他的尸体呢？他的葬礼呢？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一块灵牌了！”

顾亦瑜有些心虚，他小声说道，“顾家从不办丧礼，人死后只有灵位，连衣冠冢都不会有，来去无牵挂，这是顾家的规矩。”

沈君珏忽然想起当时顾亦珏跟她说过，顾家人死后没有墓葬没有坟冢，只会留下一块灵位在祠堂中共后人供奉。

她盯着灵桌上两块挨在一起的灵牌，失笑。

上次来的时候，玄玉还跟她说，这张桌子上摆放的是他们这一辈的人，当时灵桌上只有他大哥顾亦珩的灵位，顾亦珩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没想到转眼顾亦珏自己也上去了，也不超过弱冠的年纪。

沈君珏渐渐弯起嘴角，露出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她双眸泛红，眸中没有光亮，恍若坠入深渊般空洞无神。

“玄玉，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