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他就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将温脉丹不着痕迹地送了过去，想来他们到静音苑的时候，顾嘉然也应该醒了，只是可惜了他之前的那番精心算计。

心下略带遗憾地感叹了几句，顾家明倒也不恼欧阳雪的突然到访扰乱了他的计划，反正来日方长不是么？

“宋老？”

欧阳雪微微挑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偏头疑惑看着顾家明，“听说他跟小丹塔的关系不浅。”

盖城里的人谁不知道顾家的供奉长老宋老是一名六品炼丹师，更有传言说他是小丹塔的长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听到宋老可能与小丹塔有关系的事，顾家长老们都是精神一振，望向顾家明的眼神里隐隐透着期待和喜色，就连走在另一边的南管事也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顾家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欧阳雪的疑问，略微沉吟了下便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个顾家也不清楚，毕竟我们能请到宋老到顾家做供奉长老，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是啊，一个六品炼丹师，要不是当年顾家误打误撞下救下人家的孙女，顾家哪里请得到宋老。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有一件就已经够了，那还能奢望第二件。

顾家众位长老都是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不过私下里都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这是真的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大长老心里也忍不住热乎起来。

而南管事却是皱了皱眉，似是不满顾家明这模棱两可的话。

至于欧阳雪，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顾家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走过来，欧阳雪发现，顾家明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跟他聊天也很舒服，因为他不会像其他顾家人那样把讨好和攀附的心思都摆在脸上，说话也很有分寸，讨好人的时候也把握着尺度，绝对不会轻易惹人厌。

到了静音苑后，欧阳雪甚至会想，如果不是早就从南管事那里得知顾家诚成为废人的事有他的手笔。

就他一开始到现在的表现，欧阳雪恐怕也生不什么恶感来。

“顾家明，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要不是你指使的，你女儿会有能弄伤神识的毒药，还敢用在比试的时候。”

尖锐刺耳的女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二长老气急败坏的怒喝。

“你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女儿儿子天天受人欺负，现在还有一个躺在床一直昏迷不醒，结果你们还有脸来这讲风凉话，我就是疯了又怎么样。”

而顾家明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气，正试图跟那个抓狂的女子讲道理。

“弟妹，我承认嘉丽这次下手是有些重了，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这么平白诬陷嘉丽吧。”

“对啊，弟妹，要不是嘉然这丫头太要强，比试都要输了却怎么也不肯认输，她怎么会……”

二长老附和着顾家明的话，却让得那道女声愈发得尖锐凄厉起来。

“滚，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站在房间门口，一只脚都要跨过门槛的欧阳雪，就这样地看着顾家明和二长老在一个容貌秀丽，但看上去却极为憔悴的女人的推让下，略带狼狈地退到她的跟前。

一眼扫了过去，欧阳雪眼尖地看到了顾家明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部分，二长老原本一张黑脸也硬是被气成了红脸，想来也是没料到欧阳莲蓉会在这时候突然发疯，还差点泼了他一身的茶水。

“你们给我滚……”出去。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绝色少女，欧阳莲蓉的怒气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指着门口的手臂更是宛若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大…大小姐。”

失神地望着欧阳雪喃喃自语，欧阳莲蓉神情恍惚，仿佛在这一瞬间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活得恣意张扬的大小姐。

大小姐？

欧阳雪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在家族里宛若忌讳的名字，欧阳伊水——那是她爹爹的亲姐姐，她的亲姑姑。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长得极为相似，年纪小的时候很多人都只觉得她长得像她爹。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容貌也渐渐长开后，那些人才发现，除了那双杏眼，欧阳雪那张脸完全就是欧阳伊水的复制版。

如果不是她们二人无论性情还是气质都相差甚远，欧阳家的人差点都还以为他们曾经明媚阳光的大小姐根本就没死，反而一直活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至少在一些心里有鬼的人的跟前来讲，欧阳雪这张酷似欧阳伊水的脸简直就是噩梦，每天都提醒着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让人恨不得刮花她的脸。

想到这里，欧阳雪微垂眼睑，她心里不由得开始考虑起之前想好的事做得不做得数了。

刚刚她可没错过欧阳莲蓉看清楚她这张脸时有些躲闪的眼神，仿佛自己曾经对拥有这张脸的人做错过什么事一样。

难道她和姑姑的死有关系么？

轻摇了摇头，欧阳雪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这种可能。

抬眸，看向房间里的三人，欧阳雪冲欧阳莲蓉微微一笑，声音柔和而又透着点疏离。

“莲蓉姨，我是欧阳雪。”

“哦哦！”

像是被这话惊得回了神一样，欧阳莲蓉匆忙地点头应道。

然后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欧阳雪，嘴唇微微蠕动，想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又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憋了又憋，只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长得真像大小姐。”

欧阳雪轻笑了笑，似是默认。

但心里却觉得很奇怪，她就算是容貌和自己的姑姑长得极为相似，可说到底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除开这相似的容貌，她和姑姑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清冷淡然，一个骄阳似火，欧阳雪都不知道，这欧阳莲蓉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们相像了。

而且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还直接把她认成了她姑姑，这得对姑姑那张脸有多印象深刻才能这么只盯着她的脸看。

“我……”

欧阳莲蓉见欧阳雪这副冷淡的反应，脸上露出些许讪讪的笑，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下气氛，就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呼唤。

“娘……”

“嘉然”

欧阳莲蓉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冲到屏风后看自己的女儿。

“嘉然…嘉然，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似是被女儿终于醒来的事实激动得说不出话，欧阳莲蓉哽咽着喉咙，眼泪就跟掉了串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娘”

刚醒来的顾嘉然想要抬手安慰下哭得不行的娘亲，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喉咙也干涩得厉害。

“你别哭啊，我没事了。”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顾嘉然感觉自己眼皮子又重了起来，张了张嘴，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嘉然…嘉然”

欧阳莲蓉看着女儿又要昏过去的样子，连脸上的眼泪也顾不得擦，急忙伸手将女儿搂在怀里，轻揉着她的头发，语气慌张又茫然。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嘉然？”

“你不要吓娘亲好不好？”

“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