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来几样你们酒楼的特色菜，再沏一壶好茶来，桌子上的这茶水你撤了吧。”

意有所指般地往桌子那边仰了仰白皙的下巴，少女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得店小二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她。

却不料欧阳雪对他这番隐晦的打量警觉得很，店小二才刚抬起眼往前看了一两眼，就被少女那平平淡淡地一瞥给抓了个正着。

那一眼，仿佛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眼神，在这时看得他心里却一阵阵发怵。

等到她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去，有些心虚的店小二连忙上前把桌子上的茶壶给拿开。

末了，他还不忘殷勤地赔笑道：

“小姐你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把菜给端上来。”

然而一背过身去他却忍不住抬手往脸上擦了一下，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也不知是酒楼上菜的速度本来就快，还是店小二为了掩饰一下自己之前无意的冒犯，欧阳雪坐下还不到半刻钟，一壶重新沏的茶水便迫不及待地送到桌上来。

紧接着几碟看相还不错的小菜也被人轻手轻脚地放在桌面上，留下一句“你慢用”后，欧阳雪便见到那个送菜上来的店小二又默默地去忙着其他桌的上菜。

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也不急着吃菜，垂下眼睑一边侧耳听着周边人议论着他们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茶盖，等着茶凉。

谈论的全是一些旁支末尾的小事，连有关群英聚会的事传到这里时都得隔上半个月左右的时差，穷乡僻壤之地，果然还是有很多地方比不上凤阳城那边。

不光是自身的实力还是周围的环境，都限制了他们眼界往更大更宽的地方去发展。

听着听着，欧阳雪就有些无聊起来，思绪也慢慢发散。

“叮”

茶盖与茶杯亲密接触一下后又被移开，指尖的温度已经差不多降却了一些，她抬手轻抿了口茶水。

味道有点涩涩的，这茶水也不是她一贯喝的灵茶，没有那种一闻起来就令人精神舒畅的清香，不过比起在安宁镇连入口不能入的茶水这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青虎帮最近闹得动静有点大，内部不和的事情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

青虎帮？

欧阳雪睫毛轻颤了颤，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目光极其自然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她微眯了眯美眸，视线悄然落在了左上角一桌的两人身上。

“……已经有好几次有人见到石团长和严团长碰面的时候两人都黑着一张脸，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听说因为这个北市的交易访市近些日子也很不平静，上次闹得那事你还记得吗，就是……”

像是说到什么忌讳性的话题，那青衫男子的声音徒然低了下来。

而他身边持着羽扇，长得跟个白面书生的人更是在听到那人接下来的话时脸上隐隐闪过惊讶，然后稳定情绪飞快地朝周围扫了一眼，在注意到没几个人看他们时，又低声警告了身边人一句：

“这事你听听就好，千万别在别人那里碎嘴，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提个醒才说这个的吗。”

青衫男子见好友这副模样也不由地有些好笑，他是知情人士，哪能不知道这事从他口中说出后的严重性。

“何况，知道那事的人也不少，就算我不说也总有人憋不住会把这事给传出去，就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难道到那时候他们还会为了压下这个丑闻把当初在场的人都杀了不成，想到这，胡勇眼底也不由地划过几分轻视。

见状，白景远微皱了皱眉，然后就觉得肩膀一沉，偏头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反正你最近多注意着点，别被青虎帮那边的人给盯上，万一事情闹大了，青虎帮或许明面上不敢做什么动作，但背地里想找个人泄气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呵呵！”

心头猛地一紧，胡勇眸光微闪了闪，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摆摆手，

“怎么可能，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

“希望如此吧。”

感觉自己的话好友根本没放在心上，白景远也只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要不然……

脑海里闪过一张方形脸，那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

“来来来，不说了这个，扫兴，赶紧趁热喝酒吃菜。”

面前的大碗被人倒满了酒，余光瞥见胡勇已经给自己灌了几大口，他压下心底那点点不安，拿起碗跟着好友碰了一杯，便仰头喝了一大口。

“好酒！”

酒烈入肝肠，催人醉。

白景远心想，这酒可比他以前喝的酒烈得多了，虽然一口灌下去烧得喉咙有点疼，但就是够味。

“哈哈，是吧，我就说这万源酒楼里的女儿红酒不错吧。”

爽朗的大笑声顿时引来周边几桌人的目光，胡勇那略微得意的话语更是惹得其中一两桌有些心高气傲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不就一坛子女儿红嘛，真是丢人现眼。

讥诮、嘲讽的目光转瞬即逝，白景远察觉到了却毫不在意，因为他是真的觉得这酒好喝，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不过因着闲着无聊，已经隐秘观察着他们好一会的欧阳雪却很好玩地发现了胡勇那眼里一闪而逝的屈辱和愤恨，看来那青衫男子远不如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吗，心思还挺敏感的。

思及，欧阳雪低低地笑了一声，

“阿影，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说，那白衣男子究竟是前者呢，还是后者？”

明明眉眼里都似乎染上了笑意，可雪影却莫名地感觉到小姐心里此时此刻并不开心。

“前者。”

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耳畔，欧阳雪嘴角微勾，突然低落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我觉得也是。”

拿起木筷随意地尝了两口桌子上的菜，她柳眉轻蹙了蹙，这几道菜没一道是合自己胃口的。

算了，出门在外还是继续吃辟谷丹吧。

纤细葱白的玉指轻弹了下裙上不存在的灰尘，欧阳雪施施然地起身准备去逛访市。

账早就由雪影结算好了，因此她离开的时候也没人拦着。

不过下了二楼时，欧阳雪还是特意找了一圈，但一楼大堂的那个和尚不知何时早就离开了，嘈杂吵闹的环境丝毫没因为和尚和给自己施了幻术的欧阳雪的到来与离开而有所变动。

真的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