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交谈，白金明对李慕九这个人就愈发的忌惮。

不可否认，不论他是否知道她究竟有几分本事，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他多少对她还是有些轻视。

毕竟未曾谋面，她又只是个出生低微，还未及笄的小丫头。

可是现在，什么见鬼的小丫头？

这就是个常年混迹在阴谋中的高手！随随便便抛出一句话，都能让你揣测良久，稍有不慎就会遭了她的套路！

蓝衣少女泰然自若的翘起二郎腿，显得有几分悠闲，仿佛白府不是令人胆寒的地方，而是她的家一样。

她的言谈举止十分随意，随意到会让人潜意识的忽略掉她其中的意义，就好似在跟你交谈今日天色一般。

白金明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知不觉中，就落到了十分被动的境地。

似乎一直都是她在牵着他的鼻子走，问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而不是他在试探她，想逼迫她道出安源镇一事跟她有关！

“白家主啊，待会儿本官去你家药坊多拿些药材，不给钱吧？”

白金明眼皮子一跳：“李刺史为国为民，白家无法像李刺史这般忧心，在能帮忙的情况下，白家自然不会吝啬。”

那就好。

李慕九扬起薄唇，咬了口十分美味的糕点：“瞧你们家点心弄得这般美味，待会儿也给我打包几份拿回去给御王殿下尝尝，也算是告诉他，此次江州一事，白家会竭尽全力的相助了。”

竭尽全力？

恐怕不只是要药材那般简单吧！

白金明心尖不由咯噔了一下，竟是悄然间又好似中了李慕九的计。

可无奈就无奈在，她的脸色没有分毫算计的意思，就好似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让他抓不到半点把柄，也猜不透她究竟想作何。

“白家协助御王殿下，那是白家的福分，不过安源镇毕竟过于危险了些，可否让小儿就待在城内，随时给李刺史保持联系，好随时输送李刺史想要的东西？”

李慕九淡笑了声：“今日在安源镇时，白少主自愿放低自己的身份，浑身都不见得有半分世家子弟的娇气，愿意陪同本官一同去慰问百姓，本官觉得与他共事甚好。”

不过。

“白少主的身份确实特殊了一些，倘若白家主担忧他若是在安源镇出了什么事，大可以让他乔装打扮一番，毕竟本官也不敢保证白少主能够一直平安无事。”

乔装打扮，最迷惑敌人眼睛的手段便是易容。

倘若坐在他面前的不是精通医术的李慕九，而是常人的话。

白金明巴不得白子楚能够戴上一层面具，悄然无息的待在安源镇，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可是。

白金明心中涌上了一抹怒气，也是种无力，就像他想杀了李慕九，却又无法出手的无力！

李慕九掀开眼皮子：“怎么了白家主，莫不是身体不适？”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铁青，脖颈的青筋都凸起了。

白金明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碧蓝天空：“上了年纪了，身体难免有些不好，不过在下倒是觉得李刺史的办法不错，确实可以乔装打扮一番。”

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在没撕破脸皮之前，白金明没有理由直言阻止李慕九带白子楚去安源镇。

这就是身份的好处，他不是李慕九，他必须要顾忌。

但李慕九的办法，算是个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让他不至于拉下了脸。

白金明想到这里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竟然在此刻，连一个小丫头都奈何不了。

也难怪靳光昀如此忌惮他，就连他一直敬佩的兄长，都轻而易举的死在了她的手上。

李慕九扬起眉头：“若是白家主没有其他意见的话，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自然，让子楚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只希望安源镇能够平安无事。”

“这就要看暗幽门了，反正江州也就这么大，自从沿磨村一事发生后，陛下和御王殿下已经派了人在整个南厉，都埋伏好了，但凡抓到了此事跟暗幽门有关系，那待北陆那边也确定了，就是开战之际。”

开战？

白金明为眯起眼，李慕九似笑非笑：“白家主不会还不知道暗幽门的行径吧？”

他连安源镇的事都知道了，会不知道她刻意放出去的其他消息？

要知道白子楚可是直接跟暗幽门产生了联系，只要他听到关于白子楚的半点风声，就绝对能听到暗幽门！

白金明敛下眸色：“在下自是知晓，只是没想到暗幽门的人竟是如此大胆！”

“大胆的可不是暗幽门，而是敌国啊！”

不好。

白金明心尖咯噔一下，可还未主动的挑起话题，李慕九便开了口：

“有人说，敌国派暗幽门在江州闹事，是想攻陷江州，继而缆下整个南厉江山，而暗幽门这么一个敌国组织，若想在南厉作恶多端，并且悄声无息，那便说明南厉之中必有内应！”

沿磨村一事，那些人死了不足为奇。

奇的是，在江州眼皮子底下发生如此惊天的大事，都还是第二天才有人知晓，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白家主，本官也知道，白家在江州底蕴深厚，在朝中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可能是敌国的内应，所以白家主也不必如此紧张，真相究竟如何，终有一天会人尽皆知的。”

李慕九也不管白金明的脸色如此变，她笑了笑：

“毕竟这个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也根本做不到悄声无息，像叛国这种事，株连九族都是最轻的责罚，最严重的，是自家老祖宗的脸面，该是要被丢尽了！”

人终归孝道，特别是有家风的传统家族。

他们可以滥杀无辜，也可以除暴安良，但不论他们做什么，老祖宗这层关系，他们永远都会顾忌，并且是最后的底线。

像叛国这种事，注定天理不容。

靳光昀能不在意民间的脸面，甚至在败了之后，能不担心下去见老祖宗丢人，可白家不行。

因为白家不是皇室，他即便帮助靳光昀坐上了帝位，可他们白家依然只是白家，即便地位高升，可他们手中的权利，不足以让他们理所当然的应对天下人的看法。

就更别说这场谋逆败了，靳光昀是夺帝位，而他们呢，败了就败了，他们只是靳光昀的替死鬼！

彼时，百姓终归会忌惮靳光昀是皇室中人，便会将怒火怨恨发泄到白家的身上，说不定祖坟都被会刨了。

这就是现实啊，残酷得很。

白金明脸色白了一寸，但气质仍旧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