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珅站在那里，薄唇紧抿，虽然没有再说话，眼神却显示着他的不屈服。

病房里，一时间剩下沈青莲的低声啜泣。

顾洛珅知道自己的话狠狠地伤害了母亲的心，终究有些愧疚，从兜里抽出手帕给她，低声说:“妈，对不起。”然后又抬眸看向脸色铁青的顾天胤，说:“还有，她不是身份卑微，她是凌氏千金，爷爷不要看轻了她。”

顾天胤怒极反笑，说:“哦？出了事之后还镀金了？”

顾洛珅不在意他的嘲讽，说:“所以爷爷不要再动联姻的心思，除了她之外，我谁都不要。”

顾天胤冷声道:“就算她是凌氏千金又如何？她偷窃顾氏集团的商业机密，害死顾家还没出世的子嗣，跟黑社会混在一起，凭这些罪状，她就没有资格当顾家未来的主母！”

顾洛珅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却最终兀自笑了一下，说:“爷爷的病，果然是装的。为了让孙儿变成您想要的样子，爷爷真是煞费苦心。”

顾天胤呼吸一滞，却没有半点心虚，说:“你如果连许仲伟都对付不了，就不配当顾氏集团的总裁。”

顾洛珅松开握紧的拳头，说:“爷爷可曾相信过孙儿？”

顾天胤抬眸看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顾洛珅却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我说我要娶她，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的，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朝外走。

顾天胤被气得不轻，在他身后骂了句:“反了！等你没了顾氏掌权人的身份地位，看你如何保护她！”顾洛珅头也不回，走出了病房。

顾天胤看看在一旁抹眼泪的沈青莲，没好气地说:“就知道哭，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沈青莲止住了抽泣，转身追了出去。顾天胤止不住地咳嗽，一旁老秘书赶紧给顾天胤顺气，在旁边安慰说:“小少爷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老爷您身体要紧，不要跟晚辈置气。”

顾天胤调整好了呼吸，说:“就怕他会跟那个逆子一样为爱癫狂，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顾洛珅从病房出来，张毅走上前，顾洛珅从他手中拿过外套，冷冷地说了一句:“回国。”

张毅看顾洛珅冷冽骇人的神色，不敢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沈青莲追上来，喊他:“阿珅，你这是要去哪里？不跟妈回家吗？”这里也有顾家的产业，平时沈青莲便住在一处别墅里。

顾洛珅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的意思。

沈青莲走上前，说:“陪一陪妈妈，一天也好，好吗？”

顾洛珅再冷硬的心肠，在面对脸上还有泪痕的母亲时，也不禁软了几分，但还是说:“如果妈要来当爷爷的说客，那就算了。”

沈青莲神色一僵，然后说:“你真的认定那个女人了吗？”

顾洛珅神色郑重地说:“她现在叫凌若晨，不是什么'那个女人'，而且她救过您。”

沈青莲垂眸，说:“妈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她跟白绍泽……”

顾洛珅打断她:“您真的非要提起过去的事情吗？”

沈青莲声音卡住，她知道顾洛珅在怪她，因为那个女人，他们母子的关系再也不复从前。便只好顺从了他的意思，说:“好，你愿意陪陪我就好。”

张毅在后面松了口气，还好夫人把少爷劝回家了，不然顾洛珅连日坐飞机还要倒时差，身体怕吃不消。

顾洛珅跟着沈青莲在瑞士这边的家住下，沈青莲便找来家庭医生检查顾洛珅的身体，她一见面就看到顾洛珅憔悴了许多消瘦了许多，自然是担心的。

顾洛珅送走医生和沈青莲，关上房门，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和凌若晨视频，那边正是下午。

凌若晨跟他说了一下在凌家的适应过程，然后看到他神情有些沉郁，便问:“你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顾洛珅摇摇头，薄唇勾起淡淡笑意:“只是想你了而已。”

凌若晨:“……”想的话也不至于想出这番模样吧。然后转移了话题，说，“我明天跟妈妈去逛街。”

顾洛珅点头:“那挺好啊，记得把诺依带在身边。”

“不需要。”

“还要带上几个保镖。”

“只是逛街而已……”

“听话。”

凌若晨扶额，但还是答应了。

顾洛珅表扬了一句:“真乖。”凌若晨那边直接把视频关了。

顾洛珅:“……”便发了条微信过去:有爸妈护着就变得硬气了是吗？

片刻，一条微信回过来:哎呀，不小心手抖就……

顾洛珅信了她就怪了。不过跟她视频之后，心情明显好很多。

*

次日，凌若晨陪着杨芸去逛街。

杨芸带凌若晨来到一间品牌男装店，看中一套西装，问凌若晨：“你觉得你爸爸穿这件怎么样？”

凌若晨看过去，这套深灰色的西装做工精良，大气又不张扬，确实很适合凌正宵，便赞许道：“爸爸穿这件一定很帅气。”

杨芸满意地笑了笑，说：“那便这套了。”

凌若晨看着杨芸含笑的眼睛，应该是想到凌正宵穿这套西装的模样了。当下便觉得，杨芸和凌正宵应该很恩爱，很恩爱的那种，有这么恩爱的父母，凌若晨忽然有点小确幸。

“若晨，你有什么要买吗？”杨芸的声音打断凌若晨的思绪，凌若晨回过神，目光便放在了一条领带上。

这条桑蚕丝布料的深蓝色斜纹领带，她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让顾洛珅戴上，应该很符合他尊贵的气质。

想到这里，凌若晨便决定买下来，杨芸叹叹气，女儿买礼物第一个想到居然是别家男人，看来这个女儿在身边呆不久了。

凌若晨正准备刷卡，然后忽然想到这张卡是顾洛珅给她的，用顾洛珅的卡买礼物送给他，怎么都觉得没有诚意。杨芸看出她的神情，便说：“用妈的卡吧，妈还没给零花钱给你呢。”

凌若晨想着推辞，但是杨芸已经刷了卡，想想若是推辞反倒显得疏离，杨芸应该也是想弥补什么吧。

诺依一直跟在后面，左瞧瞧右瞧瞧，不知道的以为她对各种名牌服饰很好奇，其实却是在排查可疑人物。

凌若晨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笑着问：“逛街而已，你怎么那么紧张？”

诺依低头，说：“上次让小姐受伤，少爷已经很生气了，诺依可不敢再出差错。”

凌若晨一脸不在意的神情，说：“上次那个女人毕竟是奇葩，这种奇葩还是很罕见的，不是你的错。”

诺依：“……”又一次领略到了小姐的毒舌。

然而事实却证明，奇葩是无处不在的。

凌若晨去洗手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清秀的女人，穿得还算干净整齐，长发披在肩上，除了神情有些木然之外，没有其他异常之处，站在后面的诺依也只是看着，没有上前。

凌若晨礼貌性地走在一侧，给她让路，那个女人却一直看着她，神情木然地看着她。就在凌若晨想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突然开腔了。

“你不认识我了么？”那个女人的声音飘忽而沙哑。

凌若晨一愣：“你是？”

“你居然不认识我了？”那个女人惊讶地反问，凌若晨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失忆的事情告诉她，她却突然抓住凌若晨的手，“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凌若晨看着她有些错乱的神情，声音冷下来：“小姐，注意一下你的举止。”说着想要挣脱。

那个女人却抓得更紧，像是要捏碎凌若晨的手一样，神情也变得疯癫起来，碎碎念道：“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了？怎么可以？”她忽然声音一顿，定定地看着凌若晨，凑过去问：“那你还记得靳哲轩吗？你还记得吗？”

“靳……哲轩……”凌若晨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那个名字，三个字落在心中，有一丝的不适，但是终究没有生出半分印象。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记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尖锐起来，诺依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快步过来将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巧妙轻易便将她往旁边一甩，反扣在墙上，然而女人的声音没有停止，继续嘶吼道：“放开我……你怎么可以不记得靳哲轩？他是被你杀死的！你怎么可以不记得！安若尘，你把靳哲轩还给我！还给我！”

凌若晨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陷入癫狂的女人，抑或说一开始就已经癫狂的女人，口中嘶吼着一个她不记得的名字，直到她被保安拉走。

“小姐，你没事吧？”诺依赶紧扶着凌若晨，内心自责地要死，又是自己不够细心。

凌若晨摇摇头，露出一抹浅笑：“我没事，看来奇葩还是很多的……”话是这样说，凌若晨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堵，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下来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就在凌若晨消失在走廊转角的那一刻，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手机正在视频。此时他对着手机问：“小姐，你觉得是不是她？”

那边，通过手机视频将刚刚的闹剧尽收眼底的许洛晴还在回想着刚刚凌若晨的反应，似乎确实不是安若尘，不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这张脸实在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许洛晴眼神冷下来：“不管是不是她，先给个教训。让廖瑞雅动手吧。”不死也要伤到住院的那种，她不信探不出这个女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