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高速公路上，十几辆黑色轿车疾驰，为首的那辆车，便坐着张毅和诺依。

诺依看着开着车的张毅，秀眉微微皱着，倒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她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是她大伤小伤不是没受过，这些还不足以让她把疼痛表现出来，也不妨碍她执行任务。她皱眉，原因便只在于思索心中的疑问了。

于是，终究没忍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少爷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很不开心。”

车内就他们两个人，很安静，张毅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便说：“所以少爷的任务你领着就行，别那么多质疑，这不是一个手下该有的反应。”

诺依无法反驳，但是她还是想知道心中疑问的原因，便问：“张毅哥，你跟少爷那么多年，一定知道少爷和小姐以前的事，少爷和小姐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今晚那个疯女人又是谁？还有那个叫‘靳哲轩’的男人，为什么会让少爷那么大反应呢？”以及为什么凌若晨会失忆，为什么凌若晨会开枪，等等，太多了。

张毅淡淡地说：“你想知道的太多了。”

诺依低下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知道什么，或许能多帮少爷一点，或者是能更好地保护小姐。我无家可归时，是少爷救了我，那晚我被杀手劫持，是小姐救了我……”

张毅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地认真。他叹了一口气，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你懂吗？”

诺依说：“我不怕。”

这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张毅知道诺依虽然忠于顾洛珅，也是个出色的保镖，但是终究年纪较小，容易感情用事，所以很多事情，还是没办法告诉她的，只能给她解答其中的一些疑问。

所以就在诺依以为张毅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张毅淡淡地说了几句：“那个疯女人叫安可欣，是小姐失忆前名义上的姐姐，因为她爱的人爱上了小姐，所以因爱生恨，做了很多损人不利己的事，后来投靠到了白绍泽那边，白党被清扫的时候发现她时已经疯了。”

诺依微微张开嘴，有些不相信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居然会是小姐的姐姐，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好。她问：“她爱的那个男人就叫‘靳哲轩’？”

张毅点点头，说：“其他的，你就先别问了，到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只是记住了，不要在少爷或小姐面前提‘靳哲轩’这三个字。”看少爷那个神情，心里多少还是嫉恨那个男人得到了凌若晨的感情。

诺依看张毅的神情，便知道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郑重地点头，关键时候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

凌正宵和杨芸第二天来医院看依旧在昏迷的凌若晨。

杨芸看瘦削了不少的顾洛珅，眼里多了几分动容和心疼，这个年轻的男人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尊贵腹黑、有权有势的顾氏准家主，但是在杨芸眼里，这个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的男人终究是个普通人，也是会疲惫会生病的。于是她越发笃定顾洛珅需要回去休息，哪怕半天也好。

杨芸换了一种思路，劝说道：“顾总，白天我会在这里照顾我女儿，你要是一直这么守着，让我如何给若晨尽母亲的责任呢？”

顾洛珅知道杨芸在担心他的身体，像是母亲对儿子本能地关切之情，让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亲沈青莲。这次凌若晨出事，下手的是以前跟凌若晨有恩怨的人，而下手的时间偏偏在他临时决定留在瑞士住一天的时候，这些让他不得不有几分怀疑，会不会是顾天胤或沈青莲的手笔，要趁他不在的时候除掉凌若晨。但如果真的是顾家的人干的，应该会更加干净利落才对。

凌正宵的声音打断了顾洛珅的思绪：“若晨毕竟是我们的女儿，这里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回去歇一歇吧。再说你若是身体垮了，我们凌家不知道如何向顾家交代。”

顾洛珅刚好要和Gavin面谈，便点了点头，凌正宵起身送他。

出了病房，顾洛珅看向凌正宵问：“凌董，您没有什么疑问吗？”

凌正宵神情一顿，反应过来，说：“你是指若晨吗？她过去的事情我原本就大多知道，既然认下这个女儿，就不会在意那些，又怎么会有疑问。”只要不威胁到杨芸，不威胁到凌家，凌若晨的一切他都可以包容接纳。

顾洛珅回道：“凌董向来信诺，所以洛珅才敢把这么重要的人交给你。”这一句信任，却表达了双层的含义，既是肯定，也是提醒。

凌正宵自然明白，又说：“要说疑问，倒确实有一个，就是若晨的昏迷，按理来说应该三天之内就会醒来，但是到现在还迟迟不醒，实在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想，找她之前的主治医师来给她检查一下。”顾洛珅看了看手表，估计快到了。

*

Gavin借着这里齐全先进的设备，给凌若晨做了一次检查，得出了结论。

“本来按照我们之前的治疗方案，让她接触过去美好安宁的回忆和朋友，她的戒备已经放下不少，也不会再受过去的阴影的困扰。但这次她这次昏迷却是因为高压状态之下以前的记忆被刺激了，虽然脑补的血块还没完全消散，短期内依然不大可能恢复记忆，但是精神受刺激之后产生的零散信息还是会引发她潜意识的抵制。”Gavin给顾洛珅看给凌若晨头部拍的x光片，解释道。

顾洛珅问：“那要如何才能醒过来？”

Gavin想了想，说：“这个其实不用着急，之前服用的药物本就在克制她的记忆，会帮她克服内心的躁动和焦灼。她的潜意识抵制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等自我保护防御系统建设好了，她就会醒过来。但如果想要更保险一些的话，我还是要推荐你尝试一下之前说的那个第二方案。”

“药物加催眠？”顾洛珅拳头微微握紧。这个治疗方案不会给凌若晨的身体造成负担，但却意味着要用心理学和药物这一外力彻底封锁她本已忘掉的记忆。凌若晨失忆本不是他有意而为，但是却给了他和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内心深处确实会害怕凌若晨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后会恨他、会与他决裂，更怕她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但是，那些记忆她真的想要舍弃吗？他有权利帮她做这个决定吗？

本以为已经学会杀伐果断的顾洛珅，在这时又遇到“迟疑”二字。

Gavin看着他，等他的决定。

外面，夜空因为乌云的笼罩而更加漆黑，忽然间一道闪电劈来，硬生生地划破笼罩天地的夜幕。夏季雷雨交加的夜晚本是再平常不过，此刻这闪电却似乎划破了不少人心中封闭的一扇门、倾听着雷声似乎打在了过去，大家若有所思，却都心事重重。

站在窗前拿着那条领带发呆的顾洛珅是如此，捏着医疗检查报告的许洛晴是如此，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双腿的徐筱筱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