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到了后半夜，也许住在城北附近的杨城市民在睡梦中有听到枪声和警笛，心想应该是警察忽然出动大批警力扫黑除恶为民除害了。一个多小时后，东方泛起鱼肚白，杨城经过并不宁静的一夜之后，终于渐渐地又恢复了热闹和繁华。

一辆黑色宾利高调地停在五六辆黑色宝马前面，一个黑衣墨镜保镖从后面走向那辆豪车，手中端着两杯热乎乎的咖啡，递给了驾驶位上神色冷毅的男人。

“辛苦了。”张毅淡淡地说了一声，接过咖啡，拿出一杯，转过身，对在后座位上闭目小憩的男人道，“少爷，喝杯咖啡？”

顾洛珅睁开眼睛，眸色中带着清晨的寒冷和淡漠，他接过来，抿了一口，驱逐胸腔内的杀气和寒意，嗓音淡淡道:“去医院。”

“是。”张毅一手开着车，另一只手三两下将冒着白气的咖啡喝完，平稳快速地将车子开到“刻铭医院”大楼前。

顾洛珅径自推开车门下了车，张毅停好车之后立刻跟了上去，后面的保镖便也井然有序地跟随左右。

“少爷……”张毅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顾洛珅单手抄着裤袋，淡漠的眼神看着数字跳到指定楼层，便从电梯走了出去。

张毅想说什么，迎面已经看到穿着绿衣大褂的陆青铭走过来。

“陆帅……”

“砰！”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在张毅还没问候完的情况下，素来与顾洛珅关系甚密的陆青铭会突然发力，一拳朝顾洛珅打去。

这一拳猝不及防，实实在在地揍到了顾洛珅脸上，顾洛珅头一偏，向后退了半步。

“少爷！”张毅心中一急，扶住顾洛珅之后，立刻眼神凌厉地看着陆青铭，看这架势，是要加倍奉还过去。

顾洛珅拉住张毅，示意他退下，右手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陆青铭也没想到一拳就打中了顾洛珅，但此刻他顾不得这些，上前一步，揪住顾洛珅的衣领，沙哑的嗓音清冷地陈述一件事:“昨天深夜，他被送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身上有一处枪伤，大大小小十几处骨折，手术做了四五个小时，期间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现在人还在重症监护室……”

顾洛珅眸色静凉地看着他，陆青铭的眼睛布满血丝，脸颊处戴过口罩的勒痕还很明显，显然是刚做完手术不久，还没顾得上换衣服整理仪容。

他没从顾洛珅眼中看到什么情绪波动，便进一步问道:“为什么要撤走一半的人手？为什么？”

顾洛珅默然片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嗓音沉静道:“你的手在发抖，你现在需要休息。”

“顾洛珅！”陆青铭在顾洛珅这里找不到他要的反应，终于有些情绪失控，咬牙道，“他是我哥！”

那个天生比他优秀，凡事都能轻易就胜他一筹的男人，背负了整个家族最高期望的男人，耀眼的光芒能将身边所有人的精彩都失去颜色，他妒忌过愤懑过，即便不再与那个人竞争，也要故意抬杠和冷嘲热讽，从不曾将他视作自己的兄长。

然而昨夜沈墨铭浑身是血被送到他的手术室的时候，他却没来由地就升起了一种恐慌，以至于在做手术的过程中手差点发抖，却又压制着心底的恐惧倔强地站在手术台上，一刻都不肯松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还没有叫过他一声“哥”，一次都没有。

顾洛珅抿唇，收敛了身上淡漠冷冽的气息，拍了拍陆青铭的肩膀，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陆青铭松开了他的衣襟，转过身，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情绪，淡淡地说道：“抱歉，我迁怒你了，原本他的安全就是由沈家保镖负责的，你派你的人加强护卫是额外帮忙而已，即便护卫不周也怪不到你身上……”

明知道如此，可是心底却还是禁不住地难过，想到有避免悲剧的可能性却没能避免，他心底就很难过。

顾洛珅没说他什么，只是道：“我去看看他。”说罢，便绕过陆青铭往重症监护室走去。

陆青铭上前，想拉住他，道：“你现在别去，沈家人在。”

顾洛珅顿足，没有回头，沉静的嗓音是惯有的淡漠无波：“青铭，你是如何得知我把人调走的？”

陆青铭一愣，顾洛珅并不在意陆青铭的回答，径自继续道：“既然有人特意设局，这一遭便是必然要面对的。”说罢，便扫开陆青铭的手，向前面走去，转个角的尽头，便是重症监护室。

陆青铭愣在原地，看着顾洛珅抬手止住自己的保镖，只带着张毅一步步走向沈家保镖重重守护的重症监护室。顾洛珅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舅舅，舅母。”

顾洛珅在一对神情疲惫的夫妇后面五六步的地方停下，淡淡开腔问候道。

听到顾洛珅的问候，贵妇人没能像丈夫那样沉得住气，直接转过身便质问道:“你来做什么？洛珅，墨铭从英国回来之后，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进顾氏集团辅佐你，和你对抗你的敌对者，你怎么回报他的？你怎么可以让他遭遇这样的事？”

说到后面，贵妇人没忍住，眼泪掉下来。

穿着西装革履的沈父转身，搂住沈母的肩，安慰了几下，也没看顾洛珅，径自道:“洛珅，你回去吧，发生这样的事，沈家需要重新考虑一下立场了。”

张毅一听，沈家人这还真的是理所当然地把沈墨铭出事怪到顾洛珅头上了？他心里不平，想出声为顾洛珅辩白。

顾洛珅抬手阻止了他，然后平静道:“舅舅，舅母，墨铭遇到这样的事确实有我的责任在，我来这里只是想看一下他，没有别的意思。”

言外之意，不是在刻意争取沈家的支持。

这话，沈父也就听听，顾天胤亲手教出来的孙子会有怎样的野心，他怎么会不清楚。

于是，他拒绝道:“不用了，顾少爷，你请回吧。”

顾少爷……

直接就拉开两家的关系了。

陆青铭站在外围，似乎，对顾洛珅先前的话有几分理解。

顾洛珅也没有执意留下，只是作为一个晚辈恭敬道:“杀手我已经解决了，舅舅不用再为这事劳心。”然后又对沈母道，“舅母多保重身体。”

说完，平静的眼眸扫过沈氏夫妇漠然的表情，便转身离去。

经过陆青铭的时候，顾洛珅停住了脚步，陆青铭平视他，以为他要说一些拜托他劝慰沈氏夫妇的话，却听到他问:“墨铭的女秘书，在哪里？”

陆青铭反应过来，也不知道顾洛珅问这个做什么，道:“在楼下病房，受了伤，不算重。”

“谢了。”顾洛珅说完，便带着张毅和一众保镖离开了。

陆青铭发觉，他有些猜不透顾洛珅了。

楼下某病房里，顾洛珅见到了沈墨铭的心腹姜秘书，她和沈墨铭同乘一辆车，车辆侧翻的时候，她被沈墨铭护在怀里，所以虽然也有骨折，但是并不严重，麻醉过后便清醒过来。

她隐忍着身上的疼痛，然后听到开门声，便看到顾洛珅走了进来。

“顾总，我BOSS怎样了……”她想起身，但是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痛得拧眉。

“还在观察中。”顾洛珅没有隐瞒她，走到病床边，示意她躺着，然后开门见山问道:“姜秘书，怎么回事？”

他冷静，却不意味着没有疑问。

姜秘书目光落在旁边一件带血的女士西装外套上，道:“顾总，里面有一张纸，是我Boss要给你的。”

顾洛珅顺着她的目光，修长大手伸过去将衣服拿过，取出姜秘书说的那张纸。

顾洛珅目光幽深地将纸上简单的两个字扫完，道:“他有说什么？”

姜秘书闭目，有眼泪溢出来，颤声道:“BOSS最后说，一切还是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