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你，我也是害死孩子的凶手，怀上了它，却没有能力保护它……”安若尘眼泪开始汹涌而下，双肩都在颤抖，“不仅害死了它，还连累了好多人，我对不起靳哲轩，对不起小蕊，对不起阿瑞……”

“若尘先别说了……”顾洛珅沉哑的嗓音带着颤抖，看着安若尘双腿间渗出来的血液慢慢地染红她素白的长裙，再听她一句又一句的控诉，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他伸过去的手指关节泛白，克制地靠近她，“把刀放下我送你去医院。”

他不想，不想再从安若尘口中听到他不知道的那些事，也不想安若尘这样继续凌迟他的心。

安若尘却拿着匕首不让他的手靠近，摇了摇脑袋，眼泪肆意地流，嗓音嘶哑之余，更多的是极致的悲戚道：“你说的对，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我是做错了很多事……”

她透过泪眼看顾洛珅那张俊美无暇，尊贵却又薄情的脸孔，颤着唇瓣道：“我不该爱上你，不该纠缠你，不该对你抱有期待……不该犯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次次被你伤害，却还是作践自己，泯灭不了对你的感情……”

“即便是被你送给王胜锐，被你逼迫与靳哲轩决裂，被你送到虞香阁那个凶险诡异的地方，我也依然没办法泯灭心底最深处对你的感情……都是因为我犯贱，所以直到现在，这里都还好痛……痛得让我窒息……”

安若尘说到这里，却又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声音冷清下来，告诉他：“不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顾洛珅看着安若尘指着自己的心脏，却有一瞬间怔住，耳畔里都是她刚刚的话……她说她因为他而心痛到窒息……??

怎么会？

他怔愣之中，想要去抓她的手，想要问她刚刚是什么意思，却被她避开。

安若尘往后挪，更贴近柱子，垂头喘着气，却再顾洛珅又要伸手过来时握紧匕首，抬起泪眼看他，眸底却寒漠地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对她而言，他何尝不是一个陌生人？

安若尘勾唇，冷淡的嗓音缓缓道:“顾洛珅，自始至终，你清晰地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并且一次又一次准确无误地将它摧毁，从而实现折磨我的目的……明知道你狠戾、诡谲、善于攻心……我居然还奢想你的感情……一定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被夺去仅存的信念，才能醒悟过来……呵，我是多么可笑……”

安若尘弯着泪眼在笑，然而泛红的眼眸夹杂着太深的愤恨和痛色：“不仅可笑，而且愚蠢，明知道你不在意，还要将真心捧出来给你蹂躏，将尊严拿出来给你践踏……”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终于你成功了……”安若尘像是放下了极重的包袱一般，表情慢慢垮下来，缓慢而又清晰地告诉这个眸色变得通红的男人，“顾洛珅，谢谢你，这一次你抹杀了我最后的希望……也彻底杀死对你心存余恋的安若尘……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再也不会爱你了……”

“你说什么？”顾洛珅眸色骤然沉戾深谙，刚听到安若尘说她对他有无法泯灭的感情，现在却听到她这样说。她怎么可以，在告诉他她深爱过他的同时，告诉他她现在已经不爱他了。

安若尘握紧手心，拼命隐忍着侵袭到四肢百骸的疼痛，那似乎不单单是小腹传来的痛意，还有汹涌而来的恶心感，让她头脑开始有些晕沉，面上却云淡风轻，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说道：

“顾洛珅，我不爱你了……恭喜你，让我对你，对许洛晴，还有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只剩下无尽的恨意……我恨你们……恨你们的专制霸道和冷血无情！”

“可是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恨我的愚蠢连累了那么多人……顾洛珅，你该让我喝毒药，而不是堕胎药……该死的……自始至终都是我……”

“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恨不得我死在你们面前……”

安若尘越过顾洛珅，看向远处那些人，惨白的脸上又漾起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刚好，我也活累了，不如就成全你们。”

她冷冷说完，白皙纤细的手腕一转，匕首便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她累了，已经不想再挣扎下去了，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她依然不能报仇，依然没有自由，依然会连累更多的人，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死去，一了百了。

“安若尘！”顾洛珅脸色大变，修长有力的手直直地向安若尘的匕首伸过去，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不让她将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

身后，一直在旁边耐着性子等安若尘流产的权贵们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变了，却大多数都对着顾洛珅，冷喝道：“洛珅，你在做什么？”

“这个贱女人死有余辜，她要自杀你拦着做什么？”

……

顾洛珅却什么都听不见，深邃的眼眸里只有脸色惨白，笑意凄然的安若尘，在怔了一下之后，悲戚的声音问他：“到如今，你还不肯放过我……我连选择死，都要你被你阻止么？你是不是还要继续折磨我？”

顾洛珅剑眉皱得深刻，狭眸里翻滚着浓郁的情愫和痛色，努力克制情绪要安抚她。

却俨然看到安若尘的眸色一片晦暗，全然是因为孩子的流失，这个最后的信念被击溃，让她最后一根稻草被压下，整个人也终于被击溃。

“为什么……明明我的一切都已经被你毁了，家人、朋友、工作、自我……还有我这个孩子……这一切都已经被你毁了你还不愿意放过我！让我去死啊！”

她恨透了这个冷漠入骨、强势霸道的男人，用仅剩的力气挣扎之中，声音也变得凄厉，而就在这时，一股血腥直直地冒上来，让她秀眉倏地一蹙。

“呕！”猝不及防的呕吐一来便势不可挡，胃部急剧收缩，顷刻间便有猩红的液体涌上来，她一张嘴，一口乌黑的血便喷了出来，直直地喷到顾洛珅的手上衣袖上，也晕染了她素白的裙子上。

“安若尘！”顾洛珅漆黑的瞳仁骤然缩起，一直沉敛着情绪而淡漠冷硬的脸孔在也绷不住，顷刻间变得煞白，几乎立刻就伸手抱住了她。

安若尘怔了怔，用指尖摸了摸嘴角，看着暗黑色的血迹，便明白了什么，艰难地掀起眼帘看近在咫尺的俊脸，染着血液的嘴唇弯起，露出一抹决然而又嘲讽的笑意。

那碗汤，原来除了堕胎药，还有毒药，顾洛珅一开始便没打算放过她是吗？

到底，是她低估了他。

顾洛珅将她那抹凄然的笑意看在眼里，漆黑的狭眸夹杂着太多情绪，薄唇动了又动，才喊出能辨别出意思的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若尘……”

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一边摇头一边伸手去擦她不断涌出来的血，却越擦越多，让他修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顾洛珅冷声吼道，抬头，猩红的眸色看向客厅，“陆青铭！快过来看看她！”

顾洛珅的磅礴怒意下而骇然至极的脸孔在安若尘眼里，慢慢变得模糊。

疼痛，浑身都是疼痛，并且还有冰冻般的冷意，让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想她快要死了。

然而饶是如此，她还是艰难地抬起手，去触碰顾洛珅的脸颊，气息微弱，喃喃道：“到底是你生性薄情……还是对我恨意太深……让你要这样来折磨我？”

“我真的……好后悔……后悔去了K大……后悔纠缠你……后悔去了君诺……”她一边说，嘴角的血便一直流。

“若尘别说了，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顾洛珅眸色太过暗沉，紧紧地抱住她，还在固执地擦拭她嘴角的血液，看到陆青铭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沉哑的嗓音颤抖道，“青铭救救她，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