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和妍紫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来到容悦卿和鄂锦姿面前。其实，妍紫一亮出飞刀，便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再拦着她们了。

园中凉亭里，鄂锦姿颇有闲情逸致地用茶炊细细烹煮着一壶上好的冬雪白茶，脸上淡然含笑，口里朗朗吟道：“中宵茶鼎沸时惊，正是寒窗竹雪明。甘得寂寥能到老，一生心地亦应平。”

如果不知道的，一定会被眼前岁月静好、美人恬淡的画面迷惑，平白生出“人生得此良人相伴，夫复何求”的感慨。

有时候，长欢在想，从前的鄂锦姿便是这般素雅娴静、温柔贤淑，怎的就会突然露出獠牙，变成一个心狠手辣赛蛇蝎的毒妇了呢？究竟是她从前掩饰得太好，还是这具皮囊太具有迷惑性？

“小婉，你怎么来了？谁放你出来的？”容悦卿率先看到了长欢，不禁蹙眉问道。他偷眼去看鄂锦姿，只见她丝毫不意外，心中的疑虑更深。

长欢上前说道：“姐夫，营中有紧急军情，急需你去处理，可是早上派来送信的勤务兵一直没有回去，底下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央我前来找你，你快跟我走罢！”

容悦卿见长欢神情有异，知道一定不是等闲的事情，否则她也不可能甘冒大险回到督军府。不过，见长欢身后立着妍紫，他又稍稍安心了些，一是有人保护长欢，二是她或许带回了一些重要的消息。

只是眼下的情况来不及细问，容悦卿站起身来，说道：“走罢，有什么事咱们路上说。”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鄂锦姿突然开口言道：“欢儿，坐下来陪‘额娘’饮杯茶，有什么事卿哥自己去解决就好。”

说着，她用热水淋湿了两只和田玉雕刻而成的有着傲霜斗雪图案的精致茶盏，使它们温润起来，再去盛白茶，口感会更加醇厚。

容悦卿脸色一沉，说道：“锦儿，军情紧急，我和长欢先去解决正事，待会来之后有的是时间陪你把盏品茗。”

鄂锦姿抬眼看着容悦卿，从容地说道：“卿哥，我只不过想和自己的‘女儿’喝一杯茶，你若是着急便自去。难道，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容悦卿见她面有愠色，态度也不好太过强硬，万一激怒了她，无人能够全身而退。

长欢却仿佛早已料到鄂锦姿会有此一出，无所谓地莞尔笑着，施施然落坐在她对面方才容悦卿的位置上，又抬头说道：“姐夫，军情紧急，耽误不得，你些快去罢。我和‘母亲’有很多话要说，你不必管了。”

容悦卿无奈，虽然不知道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比长欢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否则她不可能铤而走险回到督军府来找自己。被鄂锦姿扣留这一后果，她定然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会将妍紫带在身边。

“好，那我先去了，你快些，别误了大事。”容悦卿叮嘱道。

然而，凉亭中坐着的两个女人之间已然无声地展开了一场天人之战，她们在用眼神博弈，一切没有说出口的话语，都化作凌厉的寒光闪耀在眼波流转之中。

等容悦卿走远了，鄂锦姿才首先收回目光，抬手给长欢斟了一盏茶，略带调侃地说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长欢端起玉盏，放在口鼻之下轻嗅一番，扑鼻的芬芳夹杂着雪花的凛冽，暖暖地钻进鼻腔，像晴朗冬日里盛开的一朵香雪寒梅。呷一口，唇齿留香，身心俱暖，共同发出一个畅快的颤栗，四肢难以抑制地酥麻了。

“好茶。”长欢真心赞叹道，但是话锋一转，满是揶揄地继续说：“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烹茶的技术还是这么好。我以为，成了主子，这些活计便都生疏了呢。”

鄂锦姿脸色一沉，显然又被长欢戳中了痛处。她黑着一张素面说道：“你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说到底现在我才是这督军府的女主人，你能奈我何？”

“很快，你就不是了。”长欢轻描淡写地说道。

妍紫无心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始终观察着四周，眸光锁定了四个隐蔽之处，发现每处隐藏着一名暗卫，实力都不容小觑。她并没有把握一次制住这四个人，因此心中有些紧张。

鄂锦姿对长欢的话嗤之以鼻，撇着嘴笑了起来，问道：“口气不小，你倒说说看，打算如何从我手里拿走这座督军府？”

长欢伸出葱白一样细腻颀长的手指，从玉盏中沾了一点茶水，在小石桌上写了两个字：“姽婳”。

鄂锦姿顿时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长欢，心头真真动了杀念！

但是，没等她有所反应，长欢又点了点“姽婳”两个字，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今日我无法活着走出督军府，明日她手中的‘好玩意’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掷地有声，举重若轻。

鄂锦姿颓然败下阵来，问道：“说罢，你究竟想怎样？可你要的若是我鄂锦姿的性命，那我也豁出去名声了，咱们就搞他个鱼死网破好了！”

长欢得意一笑，说道：“我怎敢要‘母亲’的命？我只要你答应，不再让流谪会之人阻挠抗日，不再对容郎诸多掣肘。还有，我要你慢慢把流谪会交给我。”

鄂锦姿拍了一下桌面，不满地说道：“你胃口还真不小！兵权和流谪会都落入了你二人手中，我岂不也离死期不远了？这可真是好谋算啊！”

长欢摊了摊手，依旧微笑着说：“你也可以不答应，大不了同归于尽。左右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惧把你一起拉下地狱。等你我一死，督军府的一切便都是容郎和喆儿的了。”

鄂锦姿面色一哂，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妍紫从旁冷冷开口说道：“如果我是你，就答应下来，还能多活些时日。今日你若是不答应，我手里的飞刀可比你那四个暗卫的腿快多了，就算无法全身而退，杀了你还是易如反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