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静静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求生的欲望。对她来讲，似乎希望着两个字成为了奢求一样，连想都不敢想了。

“汉王，青儿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既然你没走，那我就索性说出来，这辈子倒也无憾了。”

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坐起来。

眸子里仍是水汪汪的，但却没有什么光彩了。

“青儿福薄，自幼便被卖到了汉王府，我一直都记得，那年成和公主和我过不去，是您一直在护着我。从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只要一见到你，心里就莫名地幸福。”

汉王听青儿声音极其微小，却很温柔，不禁低首沉思。

那年他年轻气盛，跟成和吵架并不是为了维护她，只单单是心直口快，看不过去而已。现在她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自己心里不由得有所疑惑。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总是觉得青儿的语气和神态有些奇奇怪怪，照理说，多少年前的一件破事儿，至于记得这么久吗？

“青儿，你十年来每年都会给我送一瓶好酒，该不会就是为了那次我为了你和成和吵架吧？”

渐渐地，朱高煦不由得紧张起来。

看青儿慢慢点头，眼中带泪的模样，他暗自道：这丫头该不会喜欢我吧。

“青儿，就是因为你为本王酿了十年的酒，本王着实感激，所以这次听说你的事情之后便带了大夫来瞧瞧，可是你就算再怎么样，也是我哥哥的妾室，不能有别的心思的。”

这句话有些明显，不知道青儿听懂了没。

青儿呵呵笑了声，抬起眸子看了看汉王，“您害怕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没有了孩子会让人同情，好歹也能惩罚一下那个凶手苏运。却没有想到差点被刺穿了腹部，差点一命呜呼不说，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一辈子不能有孩子了。

目前的境地，不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吗？

猜也不用猜，必定是太子为了维护苏运那笑面虎，把自己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她看了看汉王，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荡妇。

“青儿，你落到如此境地也怨不得别人。听说花副将一向对你青睐有加，还将你送到了太子府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前途必定无量，谁知道，你自己作孽呢？”

她又呵呵笑了笑，还整了一下子头发，淡淡道：“看来连您也嫌弃青儿了，那青儿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更加没意思了。”

说完，她将刚刚包裹好的伤口的布纱扯下，猛地捶打自己腹部，朱高煦慌得直接拿绳子将她绑住，又命那个大夫重新给她包扎了一下。

“你何必呢，听花副将说，你为了前途，百般讨好她，所以才能够去北平侍奉太子。去了以后安分点不好吗，非得和别人私通，怀了孩子之后还撒谎骗众人，这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

汉王见她这般作死，也微微有些愠怒。

青儿听后摇摇头，只觉得可笑。当年自己莫名其妙去嫁到太子府，原来全是花奴儿一手安排的，他竟然不知情。

“既然你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又何必瞎忙活，白跑这一趟。”

虽然是这么说着，他还是让大夫给她处理完伤口之后才离开，走之前又扔下了几张银票。

“把这个藏好，我会向哥哥求情放你一命，但他答应不答应就不是我能说的算得了。若是你真的大难不死，拿着这些钱倒也一时半会儿饿不死。”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青儿拉住了。

“你又怎么了？”

他低下头望着地上的青儿，想要发火却忍住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不要和她计较了。

“汉王，你为什么要对青儿这么好？”

她不相信汉王对自己没有半分意思，自己长相姣好，又温柔听话。况且在这种时刻他竟然还能来看望她，怎么可能只是因为那几瓶子酒？

“您喜欢青儿，对不对？”

她撑着力气爬起来，跪在汉王脚下，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到底，您还是关心我的。若是您心中没有我，也不可能对我这样好，对不对？”

汉王尴尬地别过头去，心道她真的想多了。

他最爱在月下饮酒，却始终认为青儿酿制的桃花酒最为可口，一年两年便罢了，这丫头整整给自己送了十年的酒。这个情谊他还是要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青儿却误会了。

朱高煦想对她说实话，但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直接否定的话，岂不是要在她的心上再砍上一刀？

“您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

青儿眼中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欣慰看向朱高煦，那炽热的眼神简直让他十分别扭，刚巧这个时候大夫忽的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也将这尴尬的一幕打破，“汉王，对不住了，我鼻子痒痒，你们继续。”

说完收拾完东西就要离开，刚刚打开门就愣在了原地，“王妃，您怎么来了？”

朱高煦猛地扭过头去，只见蓝越一身素净衣裳，站在门旁，身后是蓝天白云，而她脸上更是有一种比天空还要安然的宁静。

“越儿，你怎么来了？”

蓝越笑笑，见到青儿跪在地上拉着汉王的衣角，而汉王却也站在原地没有拒绝，刚刚他们的谈话也听进去了一些。

便道：“我见你来看青儿许久没有回来，便想着来找你，也顺便看一下她，毕竟以前她是我们府中出去的丫头。”

“唔唔。”

汉王点点头，心想这下可解释不清了。刚刚自己没有拒绝青儿的猜想，肯定让王妃听到了。

蓝越走到青儿身旁，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以前你未出府的时候还是个十分伶俐的小丫头，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了。”

她叹叹气，本来也想着替青儿求情，但考虑了一下，那毕竟是太子家的事情，自己也不能管得太宽了。

“越儿，这个屋子湿气重，千万不能久呆，快些回去吧。”

朱高煦十分小心地将蓝越扶起来，声音极其温柔，是那种青儿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她顿时间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落失，看着两人怔了怔，也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蓝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随着朱高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