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入冬得到，这才没几天，漫山遍野高高低低的灌木杂草，已经被风霜冻成了层层叠叠的洁白景致。

作为在天山一带打滚了十几年的刀客，马大舌头扯着嗓子唱着一首在龟兹城的唐人酒肆听来的唐律。在天山这片大地的地界的刀客中，马大舌头是寥寥无几的几个能识几百个大字的人。

加上马大舌头的能言善辩，在刀客中乃至客户中都是极受欢迎的，这也为马大舌头竖立了不少的威望，可现在马大舌头的话也是越来越少了，只因为这条丝绸之路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特别唐军在恒逻斯吃了大败战之后，西域各国各部胡人都改变了之前和睦的面孔，看到了汉人的软弱，也就对汉人也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现在行走在这片区域的汉人商队，只要离开了唐军的控制区，危险已经比以前放大了无数倍，只要稍有不注意，整个商队就要遭受灭顶之灾。马大舌头已经积累了不少的钱财，本打算走完这一趟，就可以回到中原买上几亩良田再娶上一房婆娘，现在已经快四十了，再不传宗接代可就要迟了！

“该死的葛逻禄人！”走在马大舌头身旁的也是一名刀客，名叫来歪嘴，来歪嘴骂骂咧咧，要不是葛逻禄人反戈一击，高节度使又怎么会败，唐军要是不败，现在的局面又岂能变成这般的糟糕了。

来歪嘴的马大舌头的老搭档了，因为数年前受到一个商队的雇佣前往焉耆镇，因为在不经意的时候骂了娘，被路过的焉耆都督的公子听到，甩了了几十个耳光子，掉了几颗大丫导致嘴角歪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绰号。

来歪嘴的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拔出刀来跟人拼命。好在凡是遇到风险时，来歪嘴也总是挥刀冲在最前面，这也使得天山这一带的新老刀客们对来歪嘴不喜欢归不喜欢，可只要有谁接到活计，都会叫上来歪嘴来凑个数。

常言道人要拼命连鬼都要让步，跟来歪嘴一起出道的刀客，在这十几年来已经是死的死，残的残，能活到现在还在刀客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也没有几个人了，像马大舌头和来歪嘴这样的人已经是不多了。

常年在生死边缘行走的人，身上都会透露出一股独特的气息，来歪嘴也不例外，只要歪嘴一撇露出那诡异的笑容，就能令人不寒而栗。

在恒逻斯之战，因为葛逻禄人的反叛导致唐军失败之后，各个大小势力在大食人的扶持之下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为了争抢地盘在这一带打得热火朝天，导致商路中断，商路不通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各地的货物的价格一路狂飙。

货物价格的飙升，预示着利润的丰厚，在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为了钱财而选择冒险的人，被走一趟足以够往常三趟乃至更多的利润烧红了眼睛的商人们纷纷出动。

商人们出动了，那么比往常又多上数倍的各路马贼又岂会躲在窝里睡大觉？岂不会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儿，纷纷抄起打磨得锋利的兵刃如饿狼一样的聚集成群。四处寻找着猎物，只要遇到比自己弱小的商队就会毫不犹豫地扑将上去，抢个干干净净。

要是遇到自己对付不了的商队，那也不要紧，只要呼啸一声就能聚集足够多的马贼，就是再强大的商队也会被吞噬一空。

如今在这片土地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马贼。

世上的事也几乎都是相辅相成的，世道乱了，意味着刀客们的卖命钱也就越高。就像马大舌头来歪嘴这样的老刀客，就算已经赚够了可以颐养天年钱财，也已然抵挡不住来自客人们报出的价格。

继续走在这条已经走了十几年的古道上，马大舌头和来歪嘴这等凭着多年在道上闯下的名声和号召力，召集而来的十几名刀客都是赫赫有名手底下有真章的家伙，但是这些人的价格也是奇高，故此商队虽然不乐意可也没办法，刀客们的价格再高也高不出物价上涨带来的利润。

过了别迭里达坂山口，便彻底出了安西四镇的控制范围，进入了更加混乱的突骑施地区。来歪嘴的骂声也愈发喑哑难听，这也不怪他火气大，除了被围困的碎叶城，其他的要道上都被大食人给占据了，凭着大食人的贪婪，过往商队难免要被拔掉一层皮。

而且在这片土地上，自从大食人来了之后，特别是唐军已经被围困在了碎叶城一带，于是各个部落的首领都接受了大食人的封赏，大小王总督将军就如同雨后的春笋冒个不停。这些个大小王总督将军们，麾下又都没多少势力可各个又偏偏的十分贪婪，导致一路上马贼匪帮多如牛毛。

“直贼酿的，该死的葛逻禄人，该死的大食人。统统该死！”来歪嘴的嘴巴继续骂骂咧咧。如果不是该死的葛逻禄反叛，该死的大食人趁着大唐战败的机会，煽动这片土地上的各族诸侯独立，这条天山古道是多么的太平。

汉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习惯于建立秩序，首要之事就是肃清马贼连通驿道还一带平安。跟大食人的刮地三尺不可同日而语。

“闭嘴吧，这商队里有的是想当大食人的狗的人！”马大舌头忍不住的对着老伙计道：“现在已经进入了大食人的活动范围了，你这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么？”

“活的这么憋屈活的长有甚么意思，咱大唐什么时候发起反攻将这些大食人赶过恒逻斯去，要是唐军真的来了，老子非得出上一份力不可！”

来歪嘴的这话倒也得到不少刀客们的迎合，毕竟唐军战败这才数月时间，过了凌山就已经糜烂至此了，谁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讨生活。

马大舌头说道：“好了，快到安营扎寨的地头了，这个时候是最要小心的时候，都少发泄牢骚多长些心眼，免得丢掉性命。”

马大舌头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商队管事们大声呼喝着前往不远处的地方扎营。商队选择的这个地方是一座唐军的烽火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