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宁本是镖局里的镖师，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过得滋润。

但不知怎得，竟被姜昊瞧上了。

杜安宁生性倔强，又有一身好功夫，被姜昊紧缠不放后就出手伤了他。

姜家最宝贵姜昊这个独子，见着他被平民所伤，直接暗地里使了手段让杜安宁丢了饭碗。

尽管如此，姜昊仍旧没善罢甘休，三番五次带人去杜家闹。

一来二去竟把杜安宁正怀着孕的母亲闹得受惊，直接一尸两命。

杜安宁去告官，可偏偏杜母又是姜昊一行人离开后才难了产，根本无法凭此定他的罪。

审理案件的黑官甚至因畏惧姜家的权势，给杜安宁扣了一顶诬陷的帽子后，狠狠的惩罚了她。

经此，杜家一落千丈，家破人亡。

杜安宁带着恨意，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潜入姜家，杀了姜府数十人。

可姜昊被下人保护的好好的，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而奄奄一息的杜安宁却被姜家人抓住送入了衙门。

姜贵妃得知此事，在皇上面前一顿梨花带雨，哭诉自己家人如何如何受惊，杜安宁如何如何歹毒。

皇上盛怒之下特让他受理此案。

杜安宁手上过了十几条人命，又私自潜入朝中重臣之家，依着皇上的意思本该要诛杀九族。

还是他一番据理力争，翻阅了三天三夜的旧律，又细数姜昊的罪状这才让皇上放过了杜家人。

但杜安宁还是难逃死罪。

他虽无奈，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墨实在没有想到，苏芷夕从死牢里找来的人竟然是杜安宁。

杜安宁死后，他又费了不少心神才将这事彻底平息下去。

直接今日这老翁跪在他面前。

杜父他是有些印象的。

算得上是个板正质朴的中年人。

可没想到，短短数月，他竟成了眼前这风烛残年的老翁模样。

不难想象，这段时间他过的有多艰难。

顾墨喉间涩苦：“杜伯父，您受苦了……”

他还是没有将恶人绳之以法。

也没能力做成一个真正的为万人称道的好官。

杜父却摇了摇头，面上一片释然：“大人不必自责，老朽认为大人已经极尽人事了，这件事本不该把大人牵扯进来，小女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至于其他人……老朽相信上天有眼，恶有恶报，老朽会等到那一天的。”

…

直到杜父的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顾墨还没从那双虽浑浊却笃定坚毅的眼神中走出来。

他的内心翻起了万丈波澜。

不难猜到，那批银子应该是苏芷夕送到杜家的。

杜安宁替她做死前最后一件事，她替杜安宁解决后顾之忧。

顾墨想不到的是，苏芷夕为何要借他的名义，又和杜父说了什么才让他即使面对如此巨变却还能心怀希冀的活着。

他虽问心无愧。

可见了杜父他才发现。

他没有理由完全问心无愧。

耳边突然响起了苏芷夕下车之前说的那番话。

顾墨头一次对自己坚信的人伦纲常动了摇。

若世间真的黑白分明。

那杜安宁到底是黑还是白？

杜家又做错了什么？

该受惩罚的明明是姜家。

可他们却因着滔天的权势和皇恩一直安然无忧。

连他这个做宰相的都无能为力。

还有他自己。

他做的这一切又孰对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