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百里欲看到的便是玄冥执剑刺入白妩的一幕。

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冰冷到无法呼吸。

就在他冷眸准备杀了玄冥时，白妩却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截竹子。

他看着那满地的粉末，眸中的冷光在一瞬间散去，又在一瞬间凝住。

那一刻，所有事情都明朗了。

他遂攥紧了拳头，身形一转，便回到了无相山。

果不其然，镇魔塔大开，顶上黑雾缭绕，他只一定睛就看了其间一身红衣的白妩。

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妩！”

百里欲面色异常沉寂，看不出喜怒。

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酝酿的宁静假象。

白妩回眸，面色疏冷至极。

百里欲只觉得陌生至极。

她一贯喜欢窝在他怀中娇笑，一双眼眸柔情似水，从不会如此冰凉。

待看到她掌心紧紧握着的那支凤翎时，百里欲终于爆发了。

“为什么？”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质问。

白妩沉声回他：“没有为什么，只是我的选择罢了。”

“所以利用我、欺骗我也是你的一种选择？”他冷笑。

他早就察觉出她的意图了。

在她提议要参加大选的那一刻起他便留了心。

所以他调查了她的身世，不仅知道她是东域遗孤，更发现了她与桫椤的渊源。

废灵根的瓶颈便是筑基，因为他们无法凝结出金丹。

可身为废灵根的桫椤当年却凭着以一己之力一统北域，破开结界，入侵三域。正是因为他靠着邪道功法修炼出了一枚人丹。

他当时不得以抽出自己一缕神魂封印住了他，却没想到这缕神魂却裹着他的人丹逃往了东域。

更没想到得到他神魂的人丹竟转世成了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见白妩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白妩待在他身边他便会平心静气的原因。

也是为何与她灵修自己神识里的业火会得到平息的原因。

这一切不是因为缘分。

而是必然。

而他想要灭掉业火，修补神魂，必然也要杀了她。

可是他没有。

他舍不得。

只是没想到他心软之后却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百里欲握掌成拳，双眸阖了又开，尽力的将那快要翻涌出来的戾气压了回去。

他喑哑着嗓子道：

“阿妩，你被人利用了，倘若你今日放出桫椤，你也会死的。”

“你不过是他的一枚人丹，他一降临便会将你吞噬。”

“阿妩，趁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回来吧。”

他努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可白妩却又往黑雾中后退了一步。

面上天真单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狡黠与坏水。

“百里欲，你到现在都以为我是被人利用了吗？”

“我从一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猜到了黑袍就是长明，知道了他想杀了我炼化人丹，从而凭借自己的力量放出魔帝，为他所用，我全都知道，所以才步步为营，故意让他露出马脚，故意让他在石阵暴露从而拖住你们。”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百里欲早就调查了她。

也没想到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配合着她演戏。

只不过他还是落后了一步棋。

他低估了她的算计，低估了她的野心。

他以为她防范不足被人利用，实际上她才是螳螂捕蝉中的那只黄雀。

百里欲的面色终于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你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对，心甘情愿的接近你，心甘情愿的利用你，不仅是心甘情愿，还是蓄谋已久。”白妩的话一字比一字寒，仿佛丝毫觉察不到百里欲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般。

“所以百里欲。”她缓缓地抬起了手，举起了那根凤翎，“我辜负了你的情，骗了你的爱，但我只能说……抱歉，我别无可选。”

手指张开，她仍由那枚凤翎砸地，碎成了两半。

百里欲下意识地想要去接，可心却猛地一紧，也像是碎成了两半，极致的痛楚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还记得送出这枚凤翎时她满是欣喜的眉眼。

那不过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却恍若隔世。

当谎言被拆穿时，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残酷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就连他师父身陨一线天时，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那时他还可以发泄。

但现在，他只觉无力。

好像所有东西都随着她的情话一起湮灭。

包括他的心。

百里欲低垂着眸，喉间狠狠的滑动了一下。

“不，阿妩，你还有其他的选择……”

他拾起那碎裂的凤翎，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她靠近。

“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当作你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蓄意接近我。”

他可以接受她的欺骗。

接受她的利用。

只要她回头。

但目的没有达到的白妩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头？

她苦苦谋虑，不过是等他一句怨恨罢了。

可为什么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讨厌欺骗的他就不恨她呢？

“来不及了百里欲。”白妩的半个身子都隐匿在了黑雾中，“你可以原谅，但我不行，我没法说服自己接受曾经利用过的你。”

“和我在一起你就这么不情愿？”百里欲的声音极致嘶哑。

他狠狠的抓住了白妩的衣袖，想要向往常那般将她拽入怀中。

可白妩铁了心要离开，挥起那柄太合六虚剑便将那寸红衣斩开：

“别这样百里欲，我不值得。”

丢下这句话后，她义无反顾的投身到了黑雾之中。

“不——”

百里欲的痛呼划破天际，他急忙运转灵力想要追回白妩。

可黑雾之中，一身红衣的她竟变得格外隐蔽，像是彻底消亡了般。

百里欲慌了神，一遍遍的攻击着灵域，并恶狠狠的威胁：

“白妩，本座现在给你回头的机会，要是你再不出现，本座找到你一定会千刀万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送死吗？”

“真是个蠢货，为什么跟在本座身边这么久还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