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是媚儿的救命恩人，世子的事，媚儿当然要放在心上。”白妩极其认真的道。

卫长策愣了愣，随后不作言语的端起绿豆沙一饮而尽。

丝丝甜意与凉气遍布全身，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舒爽了起来。

趁他喝汤的功夫，白妩悄悄地走到了他旁边，好奇地俯下身打量着他桌上的东西。

“世子，你在看什么呀，这么认真。”

说话时，她鬓边的青丝垂下，恰好扫在了泛着黄的书卷上，与上面铁画银钩的墨字缠绕在了一起。

阵阵幽香从她颈间溢出，随着焚烟浮沉。

卫长策一时有些分不清。

那拨着他心弦的。

到底是他点的檀香。

还是她身上的女儿香。

沉醉之余，卫长策的目光也随着她落下。

“我在看兵书，你识字吗？”

白妩略作惋惜状的摇摇头。

卫长策并没有露出轻视的神色，而是抬起修长的指尖，指向了书页上袒露的一句话。

“你看这几个字，‘信而安之，阴以图之’，这是兵法里的话。”

“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卫长策耐心的解释道，“与敌方交战，要想方设法让对方相信自己，并且对自己深信不疑，这样就可以使其麻痹松懈，我方方能暗中策划，直击敌溃。

“此为瞒天过海。”

白妩笑了。

“世子不愧是镇北王的嫡子，如此深谙兵法，将来必成大业。”

卫长策却蹙了眉：“可我却不屑用这些阴谋诡计，若是实力够硬，何须用这些招数取胜？”

他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姑娘家的谈论这些打打杀杀之事呢。

于是他放下兵书，示意白妩坐了下来。

“秋日夜长，不如你且陪本世子在这聊聊天再入寝如何？”

白妩笑了一下，眸中暗光攒动。

“媚儿能陪世子聊天，是媚儿的荣幸，岂会拒绝？”

“那正好。”卫长策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一处，“光聊天也怪无趣的，正好本世子近日得了一坛好酒，媚儿姑娘可想尝尝？”

白妩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我不太擅长饮酒。”

“这是果酿，不醉人的，就当是本世子还掉姑娘的绿豆沙之情了。”

白妩这才点了点头。

卫长策起身，从一旁的桌台上拿起了早就放在那里的果酒。

他特意给白妩挑了一盏小的琉璃酒樽。

酒塞拨开，一股李子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寝殿。

白妩细细嗅了一下：“好香甜的酒呀。”

卫长策将盛满果酿的琉璃盏推到了她面前：“尝尝看，这是我亲手酿的。”

白妩试探性的抿了一小口。

虽是果酿，但还是辛辣无比。

白妩强忍着刺痛感，将酒咽了下去。

李子的清甜这才逐渐散开。

“这酒……味道好丰富。”

卫长策眼睛一亮：“你还会品酒？”

白妩红着脸摇头：“不曾，只是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罢了。”

“那看来媚儿姑娘也是个直言不讳之人咯？”

白妩却长叹一口气：“世子不必这般抬举媚儿，媚儿不过一卑贱宫人，哪担得上直言不讳四字？不过是脑袋笨了点，嘴巴快了点。”

卫长策也跟着喝了一杯，看着她逐渐染上红晕的双颊笑道：“姑娘哪里愚笨？我觉得姑娘冰雪聪明的紧，不然怎么会从那宫中安然无恙的脱险。”

白妩似是想起了什么，略有些不安的紧了紧衣袖。

“世子知道我为何会在那陪葬宫人的名单里吗？”

卫长策愣了愣才道：“为何？”

白妩苦笑了一声：“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名单上。”

“我自幼失去双亲，姑母供我无力，便把我送入了宫中。”

“我以为只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安安生生的过完这辈子，可不知为何……”

她哽咽了一声继续道：“明明我已经很用心了，连嬷嬷都夸我吃苦能干，但那些宫人还是要厌弃我，排挤我，视我为异类，为不详。”

“他们把我赶到冷宫，对我又打又骂，把我软禁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我快要熬过去的时候，却等来了这样的一纸诏书。”

“我不明白，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为什么只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卫长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那始终都不愿流出的泪，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

他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酒樽，不作一语。

白妩却抬袖揾着泪笑了。

“但媚儿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媚儿遇到了世子。”

“从来没人对媚儿这么好，世子你是头一个，头一个不嫌弃媚儿的身份，还愿意施舍媚儿一个避难之所的人。”

“虽然媚儿在这王府只待了几天，但这几天却是媚儿这十几年来最开心的几天，哪怕明日就被御林军抓回去，媚儿也无憾了。”

卫长策没想到白妩会说这些话。

也没想到不过是自己的举手之劳，竟会被她看得这样重。

“你……喝醉了。”

卫长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白妩却笑了，脸上虽酡红一片，但眼底却格外清明。

“世子，我没醉，我是认真的，你是个好人，是媚儿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卫长策想要扶她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无限的愧疚随着白妩的这句话遍布他全身。

他不是好人。

他是个伪君子。

是个想要利用一个弱女子替自己来摆脱困境的伪君子。

寝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卫长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垂下了想要扶住白妩的手。

“媚儿姑娘，你醉了，我带你出去吹吹风，解解酒吧。”

说着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破窗而出，踩着轻功径直上了房梁。

与此同时，寝殿门被推开，卫王妃被一群人簇拥了进来。

“策儿呢？你们不是说他和那个女人在寝殿里把酒言欢吗？”沈玉锦气得浑身颤抖。

她就知道留个陌生女人在府上准没好事！

她方才都准备就寝了，却听身边侍女匆匆来报。

说她刚刚看见那个被世子带回来的女人松散着衣衫进了世子寝殿。

世子还开了一壶好酒，要和她聊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