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乱天下
作者:起居小舍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12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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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梁间燕子太无情(上)
訾尘听到香怜虚弱的声音,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身手矫健的轻声快步入内,合上摇摇欲晃的破门,来到香怜跟前,将玉姿交予自己的药从腰间解下,道:“是我,听说你也咳嗽不停,便找了些草药来送给你。”
香怜登时记不起来面前的女子是谁,一边搂住妹妹香雪,试图让面前的女子看不到妹妹香雪的脸,一边用怀疑与惊诧的口吻问道:“你是谁?”
在香怜的记忆里,对于这个女子的记忆很是模糊。
訾尘并不灰心,不断地用回忆来勾起香怜的记忆,“上一个冬至日时,我去参加了蹴鞠,一不留神将球踢到人的身上,当时还是你第一个跑过来查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过后,你还问我有没有吓到,有没有受伤——”
訾尘说到这里,想想那时冬至香怜的意气风发,俯首看看今朝香怜形销骨立的模样,强烈对比,訾尘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一是在感慨世事无常,二是在怜惜香怜的境遇,三是想到自己的前途渺茫,四是联想到故国可能只会在回首月明中,不得相亲相近了。
得到了这些提示的香怜经过努力回想,终于在记忆里将眼前这个女子的音容笑貌与名字对上了,香怜还是有点不敢确定,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安处殿的訾尘?”
訾尘连连点头,拭去了自己的眼泪,抬首道:“是,我是訾尘,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香怜搂着妹妹香雪的手渐渐松开了不少,苦笑道:“你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我又没对你好过,你何苦来看我?莫不是受人所托,来看看我死了没有?”稍一停顿,香怜用訾尘熟悉的记忆里的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笑道:“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没想到还有人能记挂着我。”
訾尘俯身轻轻拉住香怜的手,轻声道:“那时冬至,我确实吓到了——我才刚来这里,就把人给踢了,你来了之后,并没有责备我,而是先问了我吓到了吗,受伤了吗,还派了人两次来安处殿看我,我很感激,今日来看你是我的本意,我没有觉得很苦,我让我们殿的女大夫给你开了几服药,你吃下去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我们安处殿的女大夫医术很高明,你只要喝下她的药,很快就能好了。”
一直被香怜搂在怀里的香雪此时也从香怜的怀里出来,定定的看着一脸认真的訾尘,满眼的惊诧,似乎也不相信来者是善人。
香怜似乎被激起了某种想法,訾尘说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愣了一会神,转而才笑道:“你们安处殿的女大夫是个好人,先前来过了,还给我倒了水喝,嘱咐我一定要吃她的药,还说过几日会再来看我——然后你就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与你们素昧平生,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你们却能在我生病的时候来看看我,来给我说上几句,那些平日里跟我好的也只有我的妹妹和如意能来看看我了——
我活了三十多年,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也没有什么人能念我的好,最后来看我的,念着我的四个人竟然有两个是楚人——”
从香怜口中吐露出来的“楚人”两字牵出了訾尘心中的愁绪,她身为楚人,故国被燕人攻占,家中亲人有的就是死在了燕人手里,她一直都是很恨燕人的,但来到燕国后,接触了这些深宫中的女子,感受到了她们和远在楚宫的姐妹亲人有一样的情感,是一样鲜活的人,有的娇痴,有的善良,有的脾气不小,有一点是一样——就是这群人和她们一样活得很艰难,让人恨不起来。
在燕国过得久了,訾尘发现自己对于燕人的怨恨越来越变得模糊不清了,她平日里因为经常到掖庭宫的缘故,接触的燕人比素修和灵犀等人多,得到的不同的感受也更多,有时竟然会站在燕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有了这种转变,訾尘也很是无奈,也很怨恨自己——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楚人了。
香怜说完“楚人”之语后,见訾尘呆立不语,知道是这两个字的缘故,转首向妹妹香雪笑道:“訾尘来了这一会了,一直站着,你把那块木板搬过来,让訾尘坐下吧。”
訾尘拉住香雪,道:“不用了,我等会就要走了,出来的太久,那边的掌药会怀疑的。”
香怜笑道:“也是,我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应该久留,你也送了药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訾尘道:“我走了,几日后我还会再来的,玉姿说过给你拿的药只能够吃三日的。”
香怜摇摇头,又一次露出了疲惫的笑容,边说话边偏头朝屋内仅有的一张小桌凝神,道:“这些药你拿走就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些药不对我的病症,适才如意带了人来瞧了我的病,给我开了几服药——你瞧,那上面放着的就是我的药,我还没有来得及喝,你就来了。”
訾尘顺着香怜偏头的方向望去,见一张小桌上确实放着一个斑驳的搪瓷碗,很不起眼,香雪在姐姐香怜说完话后,将訾尘放下的药拿起,含泪塞给了訾尘,道:“你快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訾尘只好收下拿来的草药,对闭上眼睛的香怜道:“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再来吧。”
訾尘有些问题,本想在今日问香怜,看她知不知道,但香怜情绪的不稳定,让她觉得今日问不出来大概。
说完,訾尘转身欲出,却被香怜叫住,訾尘再一次转身,看到了勉力支撑身体,坐起来的香怜——香怜坐起来,她才看到香怜瘦削到了让人想不到的程度。之前的香怜算得上是一个颇有英姿的女子,健康的身体支撑着她四处奔波,半夜也不睡觉,接连不断的处理后宫中烦心的人和事,也毫不松懈,富有精力与活力。香怜颤抖的双手从枕下拿出一对同心结,招呼訾尘过来,看看同心结,又看看訾尘,笑道:“你和繁春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我想着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就想托你办一件事——在东宫时,我曾认了繁春当妹妹,有赵才人作证——繁春出嫁时,我生了病,没有送她什么东西,之后她就去了皞地,更加不能相亲相近,现在我一无所有了,只剩这一对同心结了,还望你能在她回来之日交予她。
这对同心结我原本想让香雪交给她的,但想着香雪跟她并没有见过,可巧今日你来了,交给你,我更放心。”
訾尘知道这是香怜给繁春的贺礼,十分郑重的收下了,随后鼓起勇气,向香怜道:“我会交给繁春,但我有个事也要拜托你。”
香怜有一瞬间没跟上訾尘的思路,“只要我能够办到的,都可以。”
訾尘两眼充满神采,道:“你认识紫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