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晅冷静回答了宜城公主的疑问。

“公主殿下，艾晅不才，自知在这个位子上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有些地方，我确实不如卓然，品德方面也比不上她，但艾晅现在并不嫉妒她，也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却比我强，就想要置她于死地——艾晅不过是按照国法来做罢了，公主殿下您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法，没有规矩，这个国就乱套了，整个家就不是个家了，还望公主殿下能够为天下臣民做个表率，皇家一定要比百姓更遵纪守法，才有说服力，才能使天下人知道头上有个需要顾及的东西——国法。”

宜城公主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我当然知道，但这世上所有的法，所有的规矩都是人定的，人若想要改变，也是可以改变的，事出有因，怎能固守陈规，不懂变通？”

艾晅冷静道：“国法虽然是人编篡的，但都是有根据，才会如此制定，不能随意更改，可以随意更改的就不能称之为国法，既然是国法，就是最严谨的，最不能轻易更改的，也是人人都需要遵守的。今日卓然犯了欺君之罪，臣是要为了陛下，为了燕国，为了律法，要将卓然治罪，非为其他，一点私心也没有，他日就是艾晅自己，或是艾晅亲近的人触犯了国法，艾晅也会按照国法来行事，不会有半点含糊，也不会有半点包容与退让，这国法是起约束作用的，若是不执行，无视它，这国法有何用，天下要如何治理？天下无法，百姓没有约束，便会犯罪频起，那样便会国无宁日，民无宁时，好人受难，坏人猖狂，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卓然没有做错什么事，一直以来为国为民，赦免了她，只有好处，人人都会称颂陛下的贤明，可若是惩罚了她，全天下都会埋怨朝廷不公，抛弃忠良，那么谁还敢真心为国出力？”

“没了卓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久之后，谁还会记得她的名字？可若是留下卓然，好比是留下祸根，祸根不除，国无宁日。留下卓然，后患无穷，臣已经说了许多遍，公主殿下记性甚好，应当不需要臣反复提起了——公主啊，您心疼卓然，怜惜卓然，就应当为卓然着想，卓然乃是女儿身，趁此机会，脱下男装，改回红妆，不用再心惊胆战的过日子，不用担心身份败露了这对卓然来说也是好事。倘若她不受惩罚，甚至是再留在朝堂，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当面的指责，更多的还有背地里的冷箭，卓然如何受得了？不如现在脱下男装，退回民间，过平常的日子，这对卓然来说，是好事一桩，根本不像公主想的那样。何况卓然有本领，假扮男儿都能取得如此大的功业，重新坐回女儿，也会比一般人强许多，民间的自在生活可是好过朝堂上的谨慎日子，卓然会轻松许多，还能保住性命，对卓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公主认为卓然回到民间，就会过的很凄惨吗？卓然曾经过过凄惨的生活，但那是以前，现在她经历了那么多，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公主啊，卓然本是女子，虽然坚强，虽然有才，但毕竟是柔弱女儿身，也需要依靠，公主强留卓然，岂不是误了她的一生？她也需要成家，也要生儿育女，公主不要多思多想，让陛下为难，让国法为难了。”

皇帝也在一边帮着艾晅说话。

“母亲，宰相说的极是，卓然不适合留在朝堂，不适合留在京城，她身为女儿，却身居相位多年，如今事情败露，我如何替她遮掩，也遮掩不了，京城内外，乃至全天下，都会有人想要加害卓然啊，不将她逐出朝堂，她性命不保，这样难道是爱才的表现吗？况且，卓然是女儿，却还未出阁，她年近三十，也需要找一个依靠，不然她今后如何是好？她是女儿，再坚强，也有老去的一日，那时候她无儿无女，又没有丈夫，岂不可怜？母亲，国公夫人，你们爱惜卓然的才华，就该为卓然的以后想想，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做男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如此要强，所以，宰相考虑的对，这都是为了卓然好——”

信国公夫人道：“陛下，以我来看，卓然并不需要找什么依靠，她是自己的依靠，甚至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陛下说卓然现在要强，以后凄惨，何以见得？卓然自己有能力，可以养活得了自己，她拿到手的官俸可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陛下说卓然需要找一个归宿，只怕这个归宿还不如她自己对自己好——”

太后也道：“卓然已经扮了十几年的男儿，只怕心性早已经和一般女儿不一样，她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她可以好好对待自己，还能照顾好别人呢——”

宜城公主也哭道：“卓然不需要别人照料她，她也不需要依靠别人，她给我说过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辅佐明君，匡扶社稷，为全天下百姓都找到一个活路，没有人流离颠沛，困苦不断，所有的人都能过上好的日子——她成为了宰相，她很高兴，如今陛下要她退回民间，便是断绝了她所有的念想，也是断绝了她的后路，她好不容易摆脱了以前的境地，进来京城，得遂宏愿，朝不保夕，真是苦命——还望陛下念及这几年的君臣情分，给卓然一条活路吧。”

艾晅道：“公主不要步步紧逼了——公主不只是想求陛下赦免卓然的欺君之罪，将她放出来，还想要为她求得原来的官职啊——公主未免太得寸进尺了些——公主为何要如此为卓然求情？卓然是女儿身，不是公主的‘驸马’，也不是公主的佳婿，公主如此苦求为哪桩？”

宜城公主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与她做了三年多的夫妻，虽是假夫妻，不能成就连理枝，但我倾心佩服她，佩服她是个女中的豪杰，花中的君子，我与她同是女儿身，她能够摆脱困境，成为人中龙凤，我却只能空受富贵，除了公主的身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想要留住我佩服的人，想要为父亲留下治国的栋梁，这有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