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仿佛满月弓上的利箭一般，带着劲风而来，毫不留情地射穿了紫嫣公主的五脏肺腑，留下一个巨大的血色窟窿眼儿，疼的都要难以呼吸，她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汲取些新鲜的空气，最后却只像一只被抛上岸的鱼，濒死挣扎。

紫嫣公主的掌心已经是鲜血淋漓，却没有半分察觉，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低低喃喃着：“母后说的是。”

哥哥……哥哥……

紫嫣公主脑中一片混沌，眸中布满了迷离的雾气，而最深处仿佛有粘腻而冰冷的浓黑情绪在翻滚汹涌，血腥，而残酷。

皇后心中早就拟好了名单，自言自语地说道：“算算看，家室顶尖，又能够给以历儿充足助力的也就那么几个，偏偏才情好的，不够貌美；生得好的，又太过愚笨；才貌双全的，又是个高门庶女。唉，实在是让本宫为难。”

紫嫣公主垂着眸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可她却死死忍住了，喃喃出声：“那些女人怎么配得上哥哥？”

听了这话，皇后却不怎么生气，眉间仿佛还扬起了骄傲的笑意：“这是自然，本宫的历儿是天下最好的儿郎。唯有身份最尊贵，容貌最好，才情无双的女子才配得上。”

紫嫣公主默然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后也不管她，依旧在琢磨着皇子妃的人选，只是思来想去，依旧没能挑出个合适的人来。

而她的眼前最后一闪而过的，竟然是肖言月的脸。皇后先是惊了一下，细细想想，对方是尊贵的赤燕公主，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才情性格，确实找不出更好的人来了。

对于当初的决定，皇后心中又添了一分懊恼。

但两国联姻之事已经板上钉钉，皇后也就是突然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没想着去改变什么。

捏了捏跳动的额角，皇后有些愁苦地说道：“罢了，改日和历儿好好商量一下，妻子是他的，总是要挑个他喜欢的皇子妃的。”

哥哥……喜欢……的……

紫嫣公主睫毛一颤，眸中的神色愈发莫名了起来，嘴巴嗫嚅了好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皇后只以为她身为妹妹，不好对哥哥的婚事提意见才说不话来，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说道：“好啦，你先下去吧，历儿的婚事是大事，本宫要好好考虑。”

紫嫣公主身体一僵，深深地将脑袋垂下去：“是，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两手垂在身侧，视一地的碎瓷片于无物，直直地从上踏过去了。

只瞧她的背影，便能看得出失魂落魄，仿佛半颗心被生生挖去了一样。

皇后见了她今晚颇为怪异的举动，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脑中忽地闪过些什么，却也只是一瞬，再去想时，便抓不住了。

深宫的夜很黑很凉，就像是一方上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研墨。

月亮被乌云层层盖着，只留下一角淡淡的光华，小道两旁的密丛枝叶被风吹的沙沙直响，风声尖利，影影绰绰的枯枝上好像挂着婴孩凄厉的哭声一样，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冷风扬起，寒夜陡峭。

紫嫣公主身上的衣着并不厚实，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意一般，双手松松垂在两侧，失了魂魄似的迈着木然的步子往黑暗里走，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要被黑暗吞噬一样。

偶尔有风吹起她的裙摆，衣袂翻飞，本该是一处翩跹美景，现下却只能让人觉得瘆得慌。

冷风一吹，树影摇摇曳曳，如同灯下鬼影一般，紫嫣公主身边的侍女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公主，天色都已经这样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紫嫣公主顿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反头看了那侍女一眼。

一半面孔隐在毫无光线的暗处，另一半雪色皮肤在月光淡影显得格外惨淡，衬得她嘴上的胭脂鲜红，仿佛马上就有血滴从上滴下来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但眼眸却是极其冷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青面獠牙的厉鬼扑上来，把人咬碎咬烂。

侍女顿时惊得背心寒毛阵阵竖起，整个人定在原地，张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细小的虫子慢悠悠爬过，所过之处，又是一阵凉到心间的惊寒。

侍女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是颤抖的：“公，公主……”

紫嫣公主收回视线，她有些飘忽的声音被风吹来，显得阴森诡异：“你先回去吧。”

侍女哪里敢说不，小小应了一声就逃离地狱恶魔似地飞快离开了。

不远处的宫门口，有一个美貌的侍女正在守夜。

今夜风凉，侍女穿的不多，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两手放到嘴前呼了一口热气。

看了一眼华丽奢侈，处处精砖细瓦的宫殿，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她双手抱着胳膊，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忍不住喃喃地说道：“倘若五皇子能够收了我，我就不用做这样一个小小奴婢了。”

“呵。”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出一声冰凉的冷笑，天地暗沉，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若隐若现，不远处的树丛之间依稀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侍女浑身一颤，毛骨悚然，大着胆子举起放在一旁的灯笼，低声喝到：“是谁？”

再往之前那地方看去，却只见一丛影影绰绰的枯枝，被野兽嘶吼一般的狂风吹得摇摇摆摆，。

侍女松了一口气，可她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人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那冰冷的目光只让她觉得危险恐怖，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细细看了一圈，却不见半个人影，侍女抬头看了一眼暗沉得快要挤压在一起的天地，摸了摸吹着寒风的胳膊，小声道：“今晚实在冷了些……”

她正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又走来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宫女，推了推她：“该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