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久臣缓缓松开穆长萦，向后退了几步，前所未有的背叛感席卷他的全身。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别人捏在手心里的窒息感。他心甘情愿的不断给穆长萦机会，去让自己陷入无可奈何的境地。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明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还要不断的退让，最后被北驰人给将了一军。

“你说得对。”莫久臣除了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穆长萦：“若是必选，本王必定舍弃你。”

穆长萦心一痛。她已经知道结果，可是从莫久臣的口中说出来竟然那么痛。

莫久臣说：“本王要做本王的事，你随便做你的吧。”

说完，莫久臣最后看了穆长萦一眼，决绝转身离开。他自认这天下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没有他谋划不到的意外发生。他预料到北驰人会有所作为，他也一早做了防御，华京不会继续沦陷。

他唯一充满不确定的就是穆长萦。在她的身上一直都在发生不可思议的事，莫久臣好奇她就会去接触和调查，日夜相处中他对这个危险的人物上了心。他起初拒绝不承认，不想被感情束缚手脚。可是他的心比现在的冰冷石瓦更早沦陷。

因为他知道，穆长萦对他的感情是真，所有的开心和忧虑也是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认真关怀的感觉，一旦粘上就会上瘾。

现在他就要为自己这份贪婪买单，用城池，用野心，用帝王大业。

有些痛。

莫久臣捂住心脏的位置，停在原地。早春的风吹动他披在身后乌发发稍，吹走了他最后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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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遭殃，莫帝的国葬处理的草率和匆忙。

本来对帝位唾手可得的莫久臣不得不分神去处理城中的华京战役，朝中无君无首，正式形成煦王府和高家分庭抗礼之势。

徐源时解封禁足回到朝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挑起了与高谦庸对立的唇枪舌战，内有御史台，外有监尉司，勉强抵得过高家一党的攻势。

莫久臣去华京城东区，与华当宁一同指挥作战。这次他们见到了顾合知的真实面目，芳草阁的领袖可比他做大理寺卿的时候更威风。他们还看到了传说中柯幻天的真面目，莫久臣一想到柯幻天曾经利用穆长萦三番四次找他麻烦，骨子的嗜血情绪就暴涨。

现在的人都可以留下但是柯幻天必须死。

一同参与反抗的还有莫声文。莫声文要为他造成的现状买单，华京一役就是他做出的最后努力。

与此同时，民间爆发出一个今天的秘密。那就是煦王府煦王妃的真实身份不是圣女转世，而是北驰亡国公主的女儿，身上流淌的北驰血脉正是北驰人发起战争的原因。

一时间，国内所有反抗北驰的矛头全部指向穆长萦。

民间怨声载道，芳草阁直逼皇位。宫中接二连三发生怪事，众人人心惶惶。

穆长萦知道外有芳草阁压境，内有穆祥为首的芳草阁成员作恶。如此下去几天，她便知道自己与莫久臣再无可能。本来她还畅想了一切归位后她与莫久臣未来的幸福生活，现在都是泡影。

她必须离开，唯独最放不下桃溪。她去找桃溪做最后的道别，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见到桃溪的眼泪后全部咽了回去。

桃溪哭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穆长萦的好一顿哄才能够顺利的说出话来：“我知道当你的身份的曝光之后你就留不下来了。”

桃溪的抽泣声可是给穆长萦的心都哭碎了。

“你的心愿现在已经达成，快走吧，若是被王爷或是皇后娘娘调查出来陛下死亡的真相，你就走不了了。”桃溪回去内室很快拿出一个包裹出来，脸色还挂着泪痕说：“这是我给你收拾的行囊，我知道有一天你会用到的。”

穆长萦好难受，原来她身边的小桃溪一直都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她不愿意说破，自欺欺人，想让自己能够安心下来。现在形势所迫，她必须要送走自己。

“小桃溪——”

桃溪将包裹塞到王妃怀里：“不要再说了。王妃——穆长萦——好好的生活下去。碰到难题也不要回头。外面的人不会放过你，实在走投无路去找穆少将军，他能护你。”

穆长萦感慨万千，她还在想自己该如何安抚桃溪，现在却换过来让她安抚自己。她将包裹放在一边紧紧的抱住桃溪。这个她来到煦王府第一个知道她秘密，一直保护她的小姑娘早就成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现在要痛击几下这块，她都疼地难以呼吸。

一幕幕的场景从她的脑海中划过，令她神伤。

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会儿，穆长萦先松开的说：“上次从小侯爷手里赚的银子我都在钱庄分配好了。给你出嫁用，给阿亭成亲买宅子用，给丁官家养老用。等到一切结束，你去取出来。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安排。”

那个时候穆长萦怕自己活不长所以才将这份准备提前一年，用来感谢她在煦王府受到的照顾。现在她要走了，未来的道路她也说不好是好是坏，这些就当作她的补偿。

穆长萦对桃溪做了最后的嘱托：“小桃溪，你好好的。”

说完，穆长萦又抱了桃溪一下，转身提着包裹离开，留下泪流满面的桃溪一人。

穆长萦来不及多做感伤。现在的舆论风评都是在谴责她北驰人后代，她必须马上逃出去宫去才会躲过禁卫军对她的抓捕。

城东的抚远侯府成为战区临时的指挥地。也不知道芳草阁到底准备了多久，这场拉锯战硬生生的拖了五天。城东的百姓都是芳草阁用来威胁莫久臣的人质，良是见惯了冰冷兵法的华当宁都不敢轻易说出退敌之策。

不过现在最严重的还不是这场拉锯仗，而是煦王妃消失不见了。

宫里传来消息穆长萦不见了，再联合近日的风言风语，很难不猜测穆长萦就是北驰敌军的潜在的首领。现在煦王妃突然消失，更加坐实了这一点。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离开其实只是为了保护某些人罢了。

华当宁将手里写完的公文放在莫久臣的案几上说：“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莫久臣扫了一眼说：“为什么是休书？”

华当宁说：“只有将休书张贴出去，才能彻底切断你的小王妃与你的煦王府之间的关系，就不必牵连你。”

这是华当宁绞尽脑汁想到的办法。为了维护煦王府的名誉免于落得个叛国的罪名，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将穆长萦与煦王府切割开。切割的最好办法就是将煦王的休书公布与众，告诫众人。

华当宁说：“别告诉你，你不想这么做。”

莫久臣顿了一下说：“维护煦王府名誉比人重要。”

华当宁说：“这不就得了。说实话我也不想针对王妃，北驰叛军与她无关，但是芳草阁与她有关吧。只要沾上柯幻天，煦王妃就摆脱不了嫌疑。”

柯幻天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主动透出穆长萦是北驰公主女儿的身份。他想以此影响莫久臣在镇压军中的影响，动摇军心，可惜莫久臣在军中和朝中的威望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反而将穆长萦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简直就是把穆长萦往火坑里推。

莫久臣气不过的是穆长萦就这样突然消失了，他派人一直私下去找但是一直没有踪迹。那日的分别他已经预料到他们今后绝无见面可能，可是直接这样消失不见不知生死，却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莫久臣说：“公文不用发了。”

“嗯——嗯？”华当宁诧异：“为什么？你真想连累煦王府？”

莫久臣说：“现在还没有影响到军心，本王若是现在将她抛弃，免不了留下一个抛妻的名声。”

华当宁无语道：“抛妻和叛国你总要挑一样吧。”

老子不伺候了！

华当宁可是一心一意为莫久臣考虑，可是人家还对他的小王妃有恻隐之心，刚才那句“维护煦王府名誉比人重要”的话可是被狗吃了。

身着轻甲的南旧亭从外面赶回来：“王爷，顾合知已经抓到了。”

华当宁当下站起来：“你们抓了顾合知？”

南旧亭说：“是，已经埋伏多日，终于抓到人了。”

华当宁回头问莫久臣：“你什么时候计划的？我怎么不知道。”

莫久臣从案几后起身走出去：“你知道了就不让本王动手了。”

华当宁何止不会让莫久臣动手，还会百般阻拦。抓了顾合知可就是动了芳草阁的根，现在还没有绝大优势之前，那群北驰人指不定用多少城东百姓威胁，那不是让无辜的人陷入危险吗？

莫久臣带着南旧亭走：“去会会他。”

事已至此，华当宁拦是拦不住了。他开始快速在想，如何用顾合知作为人质换城东百姓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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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合知被抓后的待遇还算不错。他被关在抚远侯府的一个房间里，还能来回走动欣赏抚远侯府的风光。说实话，如果自己没有芳草阁将来说不定会从军打仗，首选的投靠军队定然会是忠义两全的抚远铁军。

门从外面被打开。顾合知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只因为身后的杀气太明显了。

华当宁哎呦了一声挑起桌上的苹果说：“顾大人是来享福的吗？我抚远侯府的水果你吃得起？”

顾合知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自是吃不起的。”

这间房间本来就是抚远侯的客房之一，因为侯府老夫人喜欢水果香气，所以各房间都会放上新鲜的水果。尤其是现在的客房都住着这次镇压军的将士，给他们提供良好的住宿条件也是老夫人非常在意的细节。

莫久臣来到顾合知面前站定，两人身高差不多，平视之时已经暗流涌动。突然莫久臣双手拎起顾合知的衣领，将他押后几步直接抵在墙上，用几乎可以凝成冰的语气开了口。

“穆长萦在哪？”莫久臣的话听不到任何波澜。

华当宁识趣地带着南旧亭离开房间守在门口。心里感叹道：王爷啊，终是动情至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