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人，极度无耻的话，给噎住，一时间吐不出个囫囵话的老皇帝，又开始咳嗽起来。

这一次，却没把对着‘司将军’咳嗽，生怕这人再捂他一回，那他真心死的更快一点。

等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止住了咳，才瞪向‘司将军’。

“咱俩在最后，能不能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说会儿话？”

“只要你不作死，我就完全没有问题。”

把黑锅甩的一干二净的‘司将军’，淡定的瞅着嘴角直抽抽的老皇帝，眨眨眼。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快点儿吧，毕竟，你貌似，确实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这话，让老皇帝顿了一顿，心头之中，突生出了无奈的怅惘。

原来，不仅是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就连这人也看出来了吗？

自己的感觉可能会出错，可是这人却未必会。

叹了口气，压下了那还想跟年轻时候一样，跟这个狗东西争一争的念头，老皇帝伸手，去摸玉枕，从下面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呐，拿着。”

“嗯？”

瞅着那有几分眼熟的玉佩，‘司将军’眨眨眼。

“这是——”

“嘿嘿——”

谁知，他这疑问，让老皇帝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出来的欠劲儿，让正准备去接玉佩的‘司将军’直接收回手，搁自己的膝盖上，翘着二郎腿，冲他扬扬下巴。

“有话说话，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莫名其妙之事。”

然，这回，老皇帝却没生气，只是把那玉佩放到床沿边那离‘司将军’最近的地方，才笑眯眯的开口：

“这玉佩啊，是母后当年给我的，说是曾经，父皇在看到她时，对她一见钟情，非娶她不可时，令人打造出来的一对儿偕心佩——”

“他便是拿着这独一无二的偕心佩，赢得了母妃的芳心，让母妃嫁给了他，被他疼爱，宠爱了好些年，让无数后宫的妃子眼给无比，直到——”

老皇帝顿了顿，笑眯眯的眉眼黯淡了下来。

“直到后来，她才了解，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非卿不娶，为卿废后，都是谎言，那个人，我的父皇想要的，仅是想把封家抓在手中，然后将其摧毁罢了，之所以会取她，不过是因为她是外公最最宠爱的小女儿而已——”

“可是，也不知是父皇太会伪装，还是那么聪明的外公犯了糊涂，才认为父皇会对母妃好，会疼她，爱她，珍惜她，所以才把她送进了宫里——”

“结果呢，却让那么一个阳光明媚，被众人追随着目光的如花姑娘，埋葬在了这吃人的皇宫里，而，母妃在临死前，还是把这偕心佩给了我，说，让我有机会的话，把这偕心佩送给我喜欢的，心爱的姑娘——”

“然后，不说一心一意的待她，但愿，一生与她如亲人，如友人的相互扶持走到老，毕竟，再怎么浓烈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质，唯有把那浓烈的喜欢，逐渐的转变成了无法割舍的亲人友人一样的情感，方能长久。”

“可见，她在最后的最后，也还是在相信着，父皇对她是有过喜欢的，只是，父皇的喜欢于权势而言，太过微弱，所以，她才被舍弃了。”

说到这里，老皇帝露出了苦笑。

“可是，我没母妃幻想中的那般幸运，一直没遇上我想要娶的，非卿不娶的，哪怕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子，也都是父皇在世的时候强塞给我的，咳咳——”

“等我做了皇帝之后，不能就那么将她们打杀了，唯有将她们安置在后宫之中，免她们一生疾苦，保她们一生无忧，再多的，我是真的给不了了，哪怕，咳咳——”

边说边咳嗽的老皇帝，目光深深的望着面前的青年。

“封琅，我说句让你不喜欢的话，哪怕，对于表妹，也仅是母妃给我定下的未婚妻，也并非是我想娶的姑娘，所以，在后来，表妹没有了的时候，我虽然也很难过，可，其实，也隐隐的松了口气——”

“因为，我着实不知道要怎么跟女人相处，生怕重一点，会让她们受伤难过，可轻了一点，我自个儿却不愉快了，所以，远一些，避着就好，然，表妹却不行啊——”

“她是你的妹妹，更是母妃最最喜欢的小丫头，我如何能让你们都伤心呢，所以啊，总在试着与她相处，可是，真心不得劲儿——”

这般说着，他还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所以，我在后来，趁着为母妃守孝时，便对封后一事，一推再推，一推再推，直到眼下，我都还没封后呢，可是啊——”

“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死的死，病的病，再也没有机会逼着我了，而，那些新晋的官员们，也被我的威严给吓到，不敢再提封后一事，皆以为——”

“咳咳，我是因为表妹的死，而伤了心，不再有想封后的打算，可是啊，他们都错了，我是不愿娶啊，总觉得——”

他有些茫然起来，喃喃自语。

“总觉得，一旦娶了媳妇儿，好像就丢了什么东西似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非常的不好，所以，我就一直没娶，不过——”

他顿了一顿，看着床沿上那半块偕心佩，垂着的眉眼之中，晃动起了令人难以言说的情绪，且，他的回顾一生的声音也逐渐的低了下去，轻到别人几乎听不见。

可，耳朵一向敏锐的‘司将军’却听了个清楚。

他说——

“那天，你真的把我气到的了，让我那么生气那么生气，气到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的抓起那偕心佩砸出去，等回到宫里之后，才发现，那偕佩少了一半，也才隐隐的回过神来——”

“可能，把那偕心佩扔给你了，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头啊，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很恐慌，恐慌的我都不敢再去将军府了，总感觉有些东西变了，可到底是什么变了，我却一时搞不懂——”

“而，等后来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到了许家大公子之后，我才幡然醒悟，知道那种搞不懂，到底是哪种搞不懂，亦让我害怕了起来，所以啊，我才没有再去将军府，生怕会落到许家大公子的下场，所以啊，封琅，我并不是在与你置气，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