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这这……”

黑阳用大汤勺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长得很像是大冤种吗，为什么要让我来帮忙啊！”

“嗯？”

孟婆歪了下头，好奇道：“你不愿意？”

“啊这……就算您威胁我……”

黑阳嘴角抽搐，不过语气坚决：“我也是不会屈服的！

我现在，是遵纪守法的自由人，您没有理由使唤我的！

即使您想用强大的实力来压迫我，我也会……”

“也会顽抗到底？”

孟婆有些诧异，手上动作却不停，不断地重复着舀汤递碗的动作：“好小子，有勇……”

“也会乖乖照做……”

黑阳缩了缩脑袋：“不过您大大小小也算个官方人员，属于官方机构的地府职工，应该不会随意做出那种对无辜小男生出手的事情吧……”

“啧啧……”

孟婆不禁失笑，手指轻轻拨动，将一名还没喝汤就想混过去的亡魂定在原地，汤水就化作一条水流，灌进对方口中：“你说的对，奶奶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就是想听听，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这也需要理由？！”

黑阳瞪大眼睛：“拒绝干活还需要理由？劳动者应该有自己的休闲时间！

醒着的时候我都那么累了，结果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要让我在梦里干活？这可是要挂路……咳咳！

总之，我可不能无缘无故就被塞了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嗯，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奶奶您可不能偷懒啊！”

黑阳语重心长道：“你想想啊，现在你们让同学帮你写作业，等走上社会，你还……”

“还怎么样？”

孟婆似笑非笑地看着黑阳：“走上社会会怎么样啊？”

“会过得更舒服……咳咳……”

孟婆婆的眼神让黑阳有些小害怕，不过原则问题，无法让步！

今天他让步，干这三个小时的活，那明天呢？后天呢？

莫不成每天等他睡着之后，哦，不对，等他梦到孟婆之后，都要被拉过来一顿欺负吗？

他黑阳，决不当工具人！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梦到孟奶奶来着？

果然是红璃的那碗汤，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吗……

唔，对，都怪红璃！

“反正这事情我不干！”

黑阳盘腿坐下：“当然，您要是想要伤害我，一定要提前跟我说，这样我才能及时求饶！”

“那我要是不想伤害你……”

“不干！”

孟婆：“……”

这是个什么选手，先是跟她说，只要她动手，黑阳就立马屈服。

然后又告诉她，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只要你动手，说什么我都不会动弹……

“是不是觉得这小子好欠揍？”

黑阳小声哔哔：“所以赶紧把他给赶走吧，看着多心烦呐！”

“你啊……”

孟婆叹了口气：“我现在突然开始怀疑，之前交给你的任务，伱到底能不能按时完成了……”

“哦，对了，您不说我还忘了……”

黑阳忍不住诉苦道：“那也太繁琐了吧，那么多亡魂，步骤那么多，我得整天起早贪黑地去做，到时候到了一定的阶段，我还得上夜班？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累都受不了了吗？”

孟婆没有回头，一边熬着汤，一边手速飞快且熟练地给上桥的亡魂递汤。

“奶奶我成天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个工作，有的亡魂都在我面前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我看着都有些眼熟了，可奶奶我也没有叫苦叫累吧？”

“不累您退休干啥，继续干呗……”

孟婆：“……”

“咳咳，那个，刚才不是我说的话……”

黑阳看到孟奶奶神色不对，立马悬崖勒马：“刚才，刚才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对，我有多重人格，刚才另一个人格上线说话了！

嗯，那个人格才诞生没几年，小孩子嘛，奶奶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勺汤下去……”

孟婆幽幽道：“管你有几个人格，都给你消灭喽。”

“啊这，那可怜的黑阳人格会被误伤的……”

“我看那才是最应该被消灭的那个吧！”

“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哈，哈哈哈……”

黑阳讪笑两声，扯开话题，但依旧将谈话方向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您看，我这一直跟您说些废话，肯定打扰了您的工作效率吧，所以还是赶紧让我爬吧！”

“工作效率什么的……不妨事！”

孟婆摇了摇头，毫不在意道：“一心多用这种事情，奶奶我又不是不会，现在还有许多分身在各处做事呢，还差你一个聊天说闲话的？

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他们喝汤的速度提不起来，而不是我的原因。”

“这么厉害啊……”

黑阳挠了挠头，有些好奇地看向奈何桥口的长队缓缓前行着：“好像，真的是这样啊……

不过，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死掉吗……”

老的，幼的，男的，女的……

有身披铠甲，脑袋上被开了个洞的士兵……

有吐着长舌，不知为何自尽的书生……

有懵懵懂懂，死于意外的幼童……

还有婀娜多姿，却红颜薄命的女孩……

“真的是……”

当年就在这长队中的黑阳，没有心情仔细去看，如今看去，却让他心生震撼。

一眼扫去，各种年龄，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都呈现在黑阳面前，生命的脆弱在这里显露淋漓尽致。

【所以啊，我没那么多雄伟追求，只要能够不愁吃不愁喝地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如果还有自己爱的人，还有爱自己的人，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黑阳脑海中浮现出一直以来都有的念头，真的，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不止是体现在开礼盒上之类的事情，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值得感到幸福的事情了。

万幸他能够来到遨游界，万幸成为爸爸妈妈的孩子，万幸能够遇到小璃……

以前黑阳就是这么想的，而如今看到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只要安安静静地、悠闲惬意地看着五色城每年的花开花落，就足够了啊。

“这一批送来的人比较少。”

孟婆暼了黑阳一眼，说出了有些冷漠的话：“等你什么时候看到，连续几百，几千，甚至几万人，都是同一种死状时，那才叫人多呢。

光是这个地府所管理的三千世界，灾荒，意外，战争，瘟疫……

有时候死人一片一片地死，这才是哪跟哪啊。”

“唔啊……”

黑阳张了张嘴，心中仍旧在震撼：“每天看着这么多亡魂，心会冷得麻木吧？”

“那可不？”

孟婆悠悠道：“所以呦，阎王爷说了：也就你这个百世好人，才能见证这么多死亡后，还保留一份悲悯……

啧啧，真不知道我以前做那么多好事干什么，现在算是遭报应喽。”

“啊……”

黑阳听着孟婆这番极其不符合地府好人好报核心价值观的发言，小声提醒道：“奶奶，说话注意点，万一被哪个大佬听到了，一气之下把你开除……呃，不对，把你的退休日期又延后了，那就坏了！”

“嘶！”

孟婆反应过来：“确实啊！好多年没跟人这么说过话，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了……咳咳，小阳，刚才奶奶说的……”

“我都没有听见！”

“懂事的孩子。”

“那是！”

黑阳嘿嘿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子，端着汤递向经过的亡魂：“那您不是分身那么多界嘛，怎么不整几个分身，又或者在地府里找上几个比您官儿小的小鬼来帮忙呢？

看这些年一直都是您一个干这活儿，多孤单呀！”

“哼，除我，也就还有你觉得这是个累活了。”

孟婆轻轻哼了声，解释道：“在别的亡魂眼里，这可是个美差事。

只需要熬汤递碗，就能获取渡化一人的庞大功德，懂不懂这里面的含金量啊！

等奶奶我辞去阴职，之后就算没有地府庇护，我那头顶上的庞大功德，也会让我顺风顺水，没有人敢惹的。

这种活，必须由我本体来，而且找别人的话，还会分走这功德。

不是奶奶我小气，而是地府有规定，我这边孟婆亭的功德减少点，别的地方再多一点，会乱套的。”

“啊哈？”

黑阳一脸懵逼：“那我呢？我不会分走您的功德？”

“你啊……”

孟婆暼了黑阳一眼：“说了你们遨游界不属于地府管制，这样你就应该懂了吧？”

“临时工！出人出力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背锅挨骂，小心翼翼讨好同事，公司发钱查无此人？！”

“聪明！”

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