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眼前的奇险绝景让牧北不禁心生感慨，他念了几句后笑道：“此地虽非蜀道，但险峻至此，用这首《蜀道难》来形容却也贴切。”

“主人的诗写得可真好！”小怨称赞道。

牧北摇摇头：“不是我写的，这是诗仙李白的诗句。”

“诗仙李白？”小怨微微歪头，先是疑惑了下，接着才有些恍然地说道，“是主人您梦中的人物吗？”

“是的。”牧北微微一笑，正想向小怨讲述一下李白生平时，却忽然想起了他的《临路歌》（又名《临终歌》）。

在这首诗仙最后的绝笔诗中，他总结了自己的一生，并在最后写道——“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两句前一句说后人得知大鹏半空夭折的消息后将会以此相传（《临路歌》中李白以大鹏自比），深信后世之人定会对他的死感到无比惋惜；后一句则化用孔子泣麟的典故，说如今孔子已逝，谁还会像孔子当年痛哭麒麟那样为大鹏的夭折而流泪呢，感慨当世没有知音。）

有人从这首诗中看到了悲怆，有人看到了眷恋，有人看到了遗憾，牧北则看到了孤傲。

杜甫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牧北停住了话语，将原本要说的一大堆介绍都咽了下去，而是抬起头望向眼前恍若要刺破天空的险峻山峰，轻声道：“是如眼前这山峰一般的人物。”

他转头看向小怨，笑道：“虽是梦中之人，但可称一声‘谪仙’。”

“虽然小怨不知道他是谁，但既然主人您都这么说，那他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小怨认真说道，想到主人平时练字时除了会参考一些书法帖外，有时也会拿着一些诗词集，不由觉得自己今后也该多看看那些书，免得跟这次一样接不上主人的话。

牧北微微颔首，复又望向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时天寒地冻，前些日子的积雪未化，覆盖其上，便于孤傲之余又增添了一分冷冽和萧瑟。

唔……这就是翔口中所说的“小山”？！

难道在能翱翔高空的鹰类进化者眼里，所有山都是小山？

当然，也可能是那家伙在装。

毕竟翔虽然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但在评价什么时总是透着点高傲的语气，而像那样的家伙大多都挺骄傲，挺爱装的。

只不过，流于表面的骄傲大多一戳就破。

“走吧，载我们上去。”牧北朝一旁体型庞大的鸟类进化者说道。

这家伙是他们刚遇到的，没有名字，牧北问过，对方说没有。

他说他可以直接载他们上去，前提是他们需要支付一些进化者的血肉作为报酬。

牧北觉得挺省事，便答应了。

虽然影猫有些不理解，觉得凭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迫对方屈服，干嘛还要跟对方交易，但牧北觉得，公平交易就挺好，凡事诉诸武力，强者一昧压迫剥削弱者，那你们这灵智觉醒了跟没觉醒有啥区别？从野兽变成了会说话的野兽？

“好嘞！”无名的鸟类进化者应了声后伏下身子，待得牧北一行坐好后起身，缓缓扇动翅膀，开始朝山上飞去。

不得不说，比起爬山，这确实方便多了，特别是在山峰如此险峻陡峭，还覆盖着积雪的情况下。

……

半山集市所在的山虽然并非翔所说的“小山”，但集市本身确实位于半山腰处一块较为开阔平坦的地段。

牧北让那无名的鸟类进化者离远点降落，然后支付了报酬。

对方吃下去后不由眼睛一亮。毕竟最近牧北抱着“大力出奇迹”的想法，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将狗娃子送回去前让它觉醒能力，因而猎来的都是比较强大的进化者，有时还会有天选者。

之所以说“有时”，是因为天选者数量过于稀少，在整个进化者群体中只占了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并不能经常猎到，有种可遇不可求的感觉。

而可惜的是，这一切似乎都是无用功，狗娃子愣是到现在一点变化都没有。

无名的鸟类进化者吃下自己的报酬后热情地询问牧北一行什么时候离开，他可以来载他们，不过牧北笑着拒绝了，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逗留多久，可能当天就走了，也可能待个几天。

待得对方遗憾地离开后，牧北才打量起了不远处的集市。

半山集市确实是个原始的集市，不同于钢筋水泥筑起的人类城市，这儿简直可以用“未开化”来形容，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些与世隔绝的原始村落。

不，应该说比那还原始，因为连茅草屋都见不到，只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歪歪扭扭的草棚子而已。

若非这里确实聚集着不少进化者，牧北还真看不出是处集市。

这地方真的跟荒郊野外没多少区别。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要应付雨雪天气，恐怕连这些草棚子都不会有。

虽说对于由动物进化而来，又远比动物强大的进化者而言，像人类建筑那样的固定居所并不是什么必需品，但放着那些完善的设施不用，非要跑到这儿来建立集市，这半山集市的建立者想来应当非常厌恶人类文明。

但即便是这种偏僻简陋的地方，对方依旧成功建立起了集市，并聚集了众多进化者，说明其实力还挺强的。

大概……是只5级怪？

牧北朝后瞥了眼，此时他身后多了一条黑影形成的尾巴，时不时还会甩动下，来自于影猫的【手影戏】，除此之外，他头上还顶着两只黑影猫耳，左右脸颊各有三道黑色纹路。

这是牧北为自己施加的一层伪装。

饶是如此，当他们一行走进半山集市时，依旧吸引了所有进化者的注意。

大家虽然不会想着“卧槽！人类！”，但……姿态进化得这么像人类的进化者也从没见过啊！

关于这事儿吧，牧北也莫得办法。

体型？这没法变啊！

伪装加诱导，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顶着各种惊讶、好奇、警惕、不善、畏缩的目光逛了会儿集市后，牧北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后悔来这了。

而且，这所谓的“半山集市”实在没啥好逛的。

地方简陋，货物也就那么几种，无非就是一些进化者的血肉，一些果子，以及一些从进化者尸体中取出的材料，像是牙齿、大腿骨之类或锋利，或坚固的部分，可以用来制作一些简单的武器、防具。

牧北原以为会看到金属刀具，甚至枪械，又或者一些人类社会的小玩意，结果一样都没见着，也不知是这集市太小呢，还是集市的主人太厌恶人类文明，因而禁止集市上出现这些东西。

唯一能称得上亮点的，是一罐由变异蜜蜂产出的蜂蜜。

可惜，搞来这东西的进化者太不讲究，用来装蜂蜜的罐子一看就很脏，牧北瞧了两眼后失望地走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事先期望过高了，想想也是，一个处在起步阶段的文明的偏僻小集市有啥好逛的呢？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被某个摊位给吸引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