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牧北的话，恒并没有迟疑什么，而是微笑道：“苍龙叔叔说，八苦的大姐头是个非常任性的人。”

对此，牧北持一百万分的赞同。

“她时常会突发奇想地想做什么事，然后便擅自去做了，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说起话来总是半真半假，又喜欢捉弄人，有时也喜欢给人提建议、出主意，但转头就给忘了，随心所欲，极不负责，明明不是【无妄之灾】的持有者，出门一趟却总能惹出一大堆事来。”

说到这时，恒忽然模仿起了苍龙当时的神态和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年知晓其存在者，大多对她又惧又恨。有次大姐头倒了霉，世间的大人物们竟高兴得想要开宴会庆祝，结果消息走漏，被大姐头知道了，然后宴会又灰溜溜地被取消了。”

对兔子小姐的评价，苍龙跟小怨差不多。

只不过，小怨对兔子小姐颇为推崇，而苍龙……从其措辞和无奈的语气可以看出，他对兔子小姐的恣意妄为是不认同的。

接着是生苦。

“生苦……”恒回忆了下，学着苍龙当时的神态和语气，带着叹息和同情地说道，“我们曾以为她是我们中最幸运的那个，后来才发现，她是最不幸的那个。我欠她一个很大的人情，大概是没机会还了。虽说如今彼此对立，但我仍衷心地祝福她，愿她有一天能寻得永久的安宁。”

关于生苦，苍龙并没有谈及她是怎样一个人。

也或许是恒不记得了，或者记得却不说。

而有关生苦的苦，牧北早已从小怨那儿得知，至于苍龙所言的“人情”，则大概是指拙剑的事。

因而到目前为止，牧北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了解。

但紧接着，当说到病苦松松时，他错愕地发现，苍龙的评价与小怨的评价竟大相径庭，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

“病苦……”

当恒说出这个名字时，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相当严肃。

这一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都惊奇地发现——这名狼族少女，这位孤儿院的院长，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大概是从问起拙剑的事开始，她的表现就像是一个跟人聊起崇拜对象的普通小女孩，会偷偷打听一些往事，会兴奋地说起他说过的话，刚刚甚至还玩心大作地模仿起了苍龙。

活泼，雀跃，叽叽喳喳的。

但现在，她忽然沉稳了许多。

这一转变让牧北意识到，老苦苍龙对病苦松松的评价恐怕很不寻常。

因这次没再模仿苍龙，恒用了转述的口吻，声调也一改方才的阳光活泼，变得有些低沉。

她不急不缓地说着。

一时间，受氛围影响，连小猴子都不蹦跶了，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声音。

“苍龙叔叔说，病苦松松像是走上另一条路的他。他告诫我，倘若以后遇到，能避免接触就一定要避免接触。”

“我从没见过苍龙叔叔那么严肃的表情，便问他为什么，是因为病苦持有非常危险的能力吗？”

“他说，是，但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小怨，也就是怨憎会苦，她同样持有非常危险的能力，但是是可以接触的。”

“我说，那个叫小怨的性格很好？”

“他说，不是，是因为她对你们不感兴趣。你们不去惹她，她也没兴趣针对你们。但松松不一样，就算你不去惹她，她也可能会操控引导你，让你挑起事端，你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说，很明显，她是为了让自己的反击显得正当化。”

“但苍龙叔叔说不是。”

“我又猜了好几种理由，结果都被否了。”

“最后，我没能猜着，因为苍龙叔叔告诉我——她其实什么都不为。”

“她的行为没有意义，也不追求意义，而这恰恰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世人行事皆有意义，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让自己安心，那也是意义，而倘若一个人并非如此，那么她必然是空洞虚无的。”

“有人看到了她天真可爱的外表，有人揭开那层表象，看到了她恶魔的一面，觉得她就是个整天念叨着‘爱’的疯子，但苍龙叔叔却觉得，她口中的‘爱’也是假的。”

“他说，虽然引发灾厄是八苦中怨憎会苦的能力，但在他眼里，病苦松松才是真正的天灾。”

“最后，苍龙叔叔用了三个词来形容她……”

恒缓缓说道：

“空洞！”

“扭曲！”

“极度危险！”

房间里，一时无言。

小怨目瞪口呆：“松、松松姐原来是这样的人么……”

她一脸懵逼地陷入了沉思。

而牧北则听得直想扶额，他忍不住想起了小怨对病苦的评价——

“松松姐人挺好的，虽然跟小怨关系不太好。”

“松松姐不太可能会背叛主人，她很喜欢主人的！”

“松松姐好像有点倒霉，出门经常被找麻烦，啊，这跟小怨可没关系啊！”

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至于苍龙的评价和小怨的评价哪个比较靠谱，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小怨，但牧北觉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苍龙的评价更靠谱啊！

这两份评价的深度完全不一样好么！

一份像是专业的分析报告，一份像是小学生作文！

不过……多多少少也有些预感吧。

之前，当小怨跟他说，病苦松松觉得以前的他是神，是仙，后来的他则是爱时，牧北就觉得病苦很可能是个非常麻烦的家伙。

果不其然。

不，应该说——在那之上。

如果说小怨是看到了病苦最外面的那层表象，那么，牧北预感到病苦会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是看到了她表象下的那层面目，但苍龙却说，那也是假的。

他说，真正的她是空洞的，是虚无的。

而这份评价，在牧北看来可信度很高。

原因有二。

行为分析是其一。

其二则是——苍龙说病苦像是走上另一条路的他。

这句话潜藏的意思是，病苦松松身上曾发生过什么事，而苍龙对此有所了解，虽不认同其选择，但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

建立在此基础上的看法，自然比小怨那听着就很单纯的看法靠谱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