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难得发了回善心，把丑东西抱起来，就像抱着布娃娃一样放在自己胸前。

他主要是怕臭东西老这么摔，把脑子摔坏了可就完了，毕竟自己还得靠着她从这见鬼的森林里出去呢。

而且，他虽然失去了作为人的心，但始终丢不掉人的性，这是人堕向妖也无法改变的。

“哎，你住哪儿？”

“你是公的母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森林的路那么长，一望无际的都是森林和草木，路上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偶尔需要拐弯的地方，丑东西就往哪里一探，然后常衡就知道该往哪里走了。这是他们俩之间的默契。

长常衡就像个话痨，好像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话多过。

但是丑东西总是支支吾吾地，还没来得及回答，常衡就很快切到下一个问题，叫她难以回答。

“你吃人吗？”常衡忽然兴奋起来，排着胸脯道：“人和妖怪吃起来很好吃的，等找到有人的地方，我带你吃，我请客，当做报答你，怎么样?”

“不……”声音一直丑东西断断续续的大声反驳起来道：“……吃……。”

结结巴巴地也没听清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常衡还是能听懂她的反驳。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叫自己不吃人来着。

常衡叹息道：“那算了，我自己吃。”

“不……”

常衡怒了。“你不吃还不叫我吃?你老几啊，怎么管的那么宽?”

丑家伙在他怀里不停挣扎，摇晃着布丁一样的身体，模模糊糊道：“吃，不……出……了。”

“你是说我要是吃人就不带我出去了？”

常衡眉毛一竖，眼中凶光大现，把她往地上一扔，面目狰狞道：“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吃了？”

虽然每次都是模模糊糊地，但是常衡每次都能意外地猜出她话里的真正意思。

丑东西趴在地上，大脑袋拖着身体，身体带动脑壳。转了几圈都没能站起来。

常衡看了她老半天，最终摇头道：“算了吧，怎么看都是个智障，万一吃了你，傻气传染可就玩完了。”

而且这么一个，塞牙缝都不够，吃不吃都没两样了。

“走吧，怕了你了。”

常衡继续把她抱起来，抱进怀里，这就算是表态了。

丑东西左右摇了摇，发现没法挣脱常衡的怀抱后，才不情不愿地给常衡指了个方向，然后发出咕咕咕的怪声，好像是在怄气。

“你大爷的，绝了，还有这种智障东西，这谁家的残次品，当垃圾扔到森林里了？”

丑东西啊啊怪叫了两声，像是抗议。话都不会说，之力还这么低下，极品。

在他们身后几百米的一株老叔枝干上，那罴九气的都快要冒烟了，要不是好心的天道师把它“拦”到树干上，这会儿常衡早就被撕成了肉条了。

“你看看这小兔崽子说的，什么玩意儿，残次品?垃圾?老子是那种生产垃圾的垃圾吗？我他大爷的，老子不嫩死你，叫你明天当我浇菜的化肥！”

而天道师则是一直按着他，笑道：“消消气，消消气……”

“放屁，你丫还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看看我女儿，马上就被你带进火坑了！”

然后没过多久，罴九就又拎小鸡一样，提着罴九往前跳，他们始终和常衡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以不被他发现。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罴九的女儿，当然，更多的方面，是因为闲的，是不是吃饱了撑了的话，他们为什么一起凑这个热闹?

在森林里走了好久好久，一路上常衡无数次询问丑东西：到了没，到了没?

“嗯……嗯……”

“嗯……”

每次的回答都是这样，常衡感觉她这么说还好，智商低就少说点，说多了听不懂可就尴尬了。

但是一直转了五六天都没个结果，树林还是树林，就连哪里有几棵树几根草都是一样的，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在打转，导致常衡后来都丧失了信心，怀疑是这狗日的在忽悠他，而且它还那么熟门熟路一般拐弯拐弯，一天拐几百个弯，这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丑东西每次都信誓旦旦地点头，告诉他：“……错”

一开始常衡以为是她故意坦诚，愤怒无比，差点就要撕破脸皮了。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这家伙说话从来都说不清的，万一她说的错不是全部内容，前面还有话咋办？

真是绝了，这个二百五。

所以他只得耐着性子，在丑家伙的带领下兜兜转转。

期间他不是没有完全丧失过耐心，可是每次翻脸，后来都又忍不住妥协。

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路，好歹跟着她还能多个说话的不是?

终于，直到第二十多天，常衡脚步一停。

树叶微微摇动，带来远方的味道。

他的手忍不住颤抖，整个人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那是心动的味道啊！空气中带着烟熏的干燥味道，那是有人存在的痕迹，他们在做饭！

常衡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弯下腰，又在丑东西脑壳上啵了一口，然后撒腿狂奔向那有人的地方。

“我的饭！我来了！”

多久了?几个月没吃人了？一闻到这味道，他简直就像是饕餮一样，完全是饥饿的欲望驱使着他的身体前进。

可是怀里一阵挣动，常衡有些不耐烦地低下头。

是那丑东西在抗议，道：“不……许……人”

“烦死了……”常衡才懒得搭理她，先前的妥协不过是为了能让她把自己带出来罢了。出来之后要怎么办，不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口头约定这玩意儿，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就是个屁，我就是不遵守又能怎样?你还能吃了我?

只是丑东西这次反抗得格外强烈，不停地挣扎，最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开了常衡的手，挡在他面前。

“不……许！”她气呼呼地对着常衡大声道。

谁管你。常衡继续跑自己的。可是没过多久，丑东西就又追了上来，不知道它那么胖的身体，是怎么跟上常衡的速度的。

她急着道：“吃……气……不……朋！”

常衡减缓了脚步，渐渐停下来，他侧目看着丑东西，眼里猩红的光芒大盛。

“吃了我就不和我做朋友?”

他捋了捋长长的腮帮，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正好，你现在已经没了，我还要你干什么呢？

——

第五天很快就到了，反正南宫羽拿剑的事情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并且在大家接连几天的嘲讽后，都几乎懒得再当做笑点。大家后来都只是在实在没事的时候才提上一嘴，然后笑两声。

南宫羽这五天一步都没下过山，每天都有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妖怪送来午饭，或者加油鼓气。

她重复着拔剑，可却依旧无法拔出剑。

那原本一身的青衣，剑眉柳目，长发高冠，何等英姿飒爽，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此女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大气魄。

可是现在，一身青衣破破烂烂，她蓬头垢面，俨然如同乞丐一般惨兮兮，眼里也没了往日毅然决然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颓丧，和无比颓丧。

她坐在地上，擦着汗。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一把自己没资格拿起来的破剑而已，不拿不就行了?何苦遭这个罪。

可她又感觉，自己不应该就这么随随便便放弃。

“吼！”

天际边缘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猛兽的凶残咆哮。

随后断魂谷这边的很多妖怪都看见，一座大山毫无声息地喷发，滚烫的的岩浆像是金粉喷出来，然后顺着山体流淌，将整座山浇筑成炽热的火红色。

但是比岩浆更多的，是那喷薄的黑气，它们笔直冲上天空，很快形成一片黑云，遮天蔽日。

那黑云宛如有生命一般，朝断魂谷这边移动，所过处暗无天日。

识相的妖怪很快就猜到了某个可能，颤声大叫道：“是……是魁首的祸斗，祸斗来了！”

祸斗来了！

整座断魂谷瞬间沸腾，所有妖怪都瞬间紧张起来，冲到边界，看着那飘来的黑云，一脸严肃。

“这魁首……名不虚传啊！”有妖怪感叹道：“仅是移动就引发如此庞然声势，比上次浩大了太多太多。”

也有年轻妖怪抱着手臂，嗤之以鼻道：“怕不是故作玄虚，吓唬人呢，这妖怪虽然强大，但我等只要几十万妖军，最多一万就能将它轰成渣！”

而且还是只身一个吧？它们这边可是有几十万妖怪，一个妖怪放一个法术也能砸成雨，把那所谓的妖魁活活淹死。

烛龙皱了皱眉。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姬正也注意到了外边的情况，走出屋子，看着那黑云，喃喃道：“来了。”

倾城与抱着小狐狸的雨欣也走出来，当时就一切了然。

倾城道：“主人该赴约了吧。”

雨欣也轻声道：“放心去吧。”

谁都没说错，现在正是赴约之时，他将于今日，再收一颗逆君坐下魁首的头颅。

“那我走了。”

姬正抛下这一句话，双手一张，背后青风双翼张开，拉出一条耀眼无比的青虹，划破长空。

“天道师姬正，前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