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自苍龙，也是这把剑的考验。

南宫羽看着苍龙，冷静道：“天之极，是我今生难抵，但登高望远，何须要你引路，做我的剑，我带你看便。”

“放肆！”苍龙竖眉呵斥。一声龙啸，便有飓风席卷，将南宫羽置身其中，好像它要将这大放厥词的人类女子杀掉。

风罡被它压制在一个很奇妙的界限，会叫南宫羽感到深深刺痛，却不划伤皮肤，会叫她逐渐难以呼吸，却不至于直接窒息。

在这狂风之中，南宫羽无力反抗，只能咬牙承受。

她一头乱糟糟的衣发高高在空中飞扬，皮肤被风直接吹得变形。

“认错吧，弱小的蝼蚁，就凭弱小的你们，也妄想驾驭我等这般巨龙?别做梦了！”

——

当！

空气中有波纹涟漪，一圈一圈。

祸斗整个被拍得后仰，那只前爪更是直接震碎了爪尖。

姬正得势不饶，长枪一夹，脚踏虚空。

“雷池煮火！”

灵枪瞬息而变，雷电化作数百上千条银龙，卷夹着一束璀璨耀眼的太阳真精，轰然横扫。

“吼！”

雷龙凶，黑云爆，缭绕黑气就像墨汁一样，在天上弥漫，然后翻滚起来，像是大江怒潮，拍向姬正。

黑云之中，更有杀影在最前面冲刺，若隐若现的身姿，就好像夜幕下的战马骑士。

姬正脚尖一点，向后倒撤退，手中不断凝聚出威力强大的风或火球投进黑云之中，发出轰然炸响，却最多只叫黑云胀起一下，完全不能造成影响。

但是假如叫黑火缠住了自己，那可能就会叫自己同时受到杀影和黑火的疯狂攻击，到时他才是真的难受。

所以姬正无论如何都不敢让黑云离自己太近，一味地奔逃着的同时，左右手都开始积蓄力量。

倒不是真的祸斗吞噬诸犍之后变得如何强大，也不是这一手杀影威力如何了不得，姬正现在的力量使用程度远远不及对决朱厌的时候，不然即使他无法破解杀影之秘，也一样能轻松杀死祸斗。

又一记天罚，姬正直接在虚空中放开，天空又一次被撕裂，黑火所化的黑云一滞，缩回妖怪本体，无数杀影在其身上凝实，仿佛变成了一件镶着无数亡魂的甲胄，保持着生前死去姿态的头颅向外。

它前蹄一蹬，在地上扭转身形，再次冲向姬正。

姬正上身半转，两手半握，一前一后，向后一带，雷与光受召汇来。

他双手忽然一紧，青筋暴跳，大迈一步，两手猛地突刺。

紫与金色随着手上动作成行，枪身填满姬正的手心，枪尖也铮然成型。

这一枪来得突然，枪出龙芒，气吞山河。祸斗甚至都没料到这一手。

紫金的龙影奔腾而过，在天际留下一条长长的尾影。

祸斗再次化作黑云，淹没姬正，它放出杀影，围在里面，自己则在外面，将杀影围得严严实实。

祸斗略显急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道：“如此丰富的战斗技巧，怕是和你脑海里继承的天道师记忆无关吧？”

姬正一边躲避杀影，一边再次准备天罚，却还犹有余力道：“当然，这是我的战斗本能。”

毕竟他在没有继承力量的时候就打了数十年的生死斗。

虽然如今实力和战斗经验不成完全正比，姬正还不能将这个程度的力量发挥到十程十的程度，但用来和祸斗打，都还算是姬正以强欺弱。

天罚再临，爆炸之下，虚空破碎，黑云朝后翻滚一阵之后，祸斗的身形渐渐显露，身上有明显被撕裂的伤口，鲜血如注。

至于杀影，强力的混乱元素在姬正的有意引导下，将杀影冲进了破碎的虚空之中。

姬正捏着雷枪，顾不上被自己的攻击搞出来的满身鲜血，掉头就是抬枪冲刺。

——

南宫羽银牙咬紧，表情岂是一个痛字形容。这是一种煎熬，就是要她曲服而已。

她低着头，抬起手臂，颤巍巍地指向天空。

“你……看，这天上的战斗何等绚烂。”

苍龙冷笑：“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人类，你们也配染指天空?”

“不……”南宫羽摇着头，因为置身风中，她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所以说话也变得无比急促。

“我从未想过窥探天之高，我只想在我的道路上不断变高，再高……天之极与我何干，反正看不见，我只想找个伙伴，看着我能有多高。”

“你难道不想帮助天道师?”

“我当然想……”南宫羽咬着牙，摇摇欲坠道：“我本就是为此而来。”

苍龙哦了一声，脱离剑身，青色龙躯在空中腾起，围着南宫羽旁边的罡风盘旋。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坦白?”

“剑是天道师给我做的……我不想用也要打着他的名义……”

“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那么人类，不管你是虚情假意还是坦诚相待，告诉我……”苍龙继续质问道：“为什么渺小如你这等蝼蚁，要来这样的地方?”

几乎就快要坚持不住的南宫羽一愣。这个问题……好多妖怪都曾经这么问过啊。

苍龙依旧没放过她，仿佛在它眼里，南宫羽的答案远比她的命更有意思。

南宫羽放下心中最后的念想，她苍白地脸上挤出一个虚弱而满足的笑容。曾经她数次用家族传下的理念去告诉询问她的家伙，可现在，她不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因为她刚刚想起来一个能叫她自己信服的理由。

“无论是强大，还是弱小，谁……谁还没有个一腔热血。”

苍龙听完这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龙躯一抖，又飞回剑身落下，昂首哈哈大笑，无比快意。

可是南宫羽已经受不住，闭上了眼睛。

——

这一战到现在已经是白热化的阶段，姬正与祸斗双方都拿出了浑身解数，它们在天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

鲜血不断从天空洒落，妖怪们虽然大致知道是谁的血，但却谁也不敢下定论。

好像它们现在都知道了，这场远远超乎它们想像的战斗，无论谁输谁赢，它们猜不到。

只有极少数的妖怪坚信着姬正绝对会胜利。

事实上姬正也确实逐渐取得了上风，第三次天罚爆炸所带来的损伤给祸斗带来的内伤伤伤害很大。

这一点在战斗的持续下，使它的劣势越来越大，与姬正的力量差距也越加明显。甚至到了最后，光是速度，它都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毕竟祸斗不是朱厌那样的蛮力怪物，受到那么严重的伤都还能越战越勇，它这样的妖怪很受自己的伤势影响。

姬正一个瞬闪出现在祸斗背后，然后一枪重重刺进祸斗山一般的后背。

“雷龙飞火！”

轰地一声，雷崩火溅，祸斗侧腹仿佛爆破般，直接轰开，大块血肉从天上砸下来。

姬正一枪得手，直接后退，祸斗的蒲尾正好晚了一步，拍到自己身上。

这一枪在它身上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祸斗都没去看自己的伤口，反正之前身上已经在它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只不过多了个大点的而已。

它低垂着庞大的脑袋，喘着粗气，看向姬正。

“有你这样的家伙，真是妖族最大的不幸。”

姬正嘴角一扬，笑道：“这一点你们在一万前就知道了。”

不然现在的天下，就只有妖族一家了。

祸斗咧嘴一笑，然后高高弓起背。血影再一次从它的全身浮现。

这一次不同，祸斗张开嘴，将那茫茫血影吸进了嘴里，像是鲸吞海饮一样，奇快无比。

然后它的浑身毛皮，居然自己炸了开来，毛发满天飞落，叫人摸不透是怎么回事。

那血淋淋的无皮之躯冒着白气，一双没了唇的牙齿龇着，再上面就是它血红的眼睛。它浑身的肉都在鼓动着，然后被什么东西钻出皮肤，带着血的这些东西颤动着，像是蛆虫一样令人头皮发麻，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个血影！

“你……”

姬正忍不住大声对不成样子的祸斗道：“你疯了?”

它的这种做法姬正摸不清原理，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这招式无论杀不杀得了自己，祸斗都极有可能自己先死掉。

因为那就像是拿着剑，先穿过自己，再穿过敌人的同归于尽，死的永远先是自己。

“我不在乎。”祸斗浑身微颤，它抖了抖身躯，血如雨落，看得下方妖怪头皮发麻。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才能对自己如此残忍?

“生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死亡对我来说也不可怕。和逆君大人的约定，我无法完成，只有以死谢罪。这世界已经对我再无牵挂，所以我才没有留下的必要。”

就等于说，它自己都坦明了，自己这一战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过。

姬正沉默了一阵子，看着祸斗那让人忍不住作呕的可怕模样，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同情。

“那这样吧。”

姬正随手将雷枪丢开，任其在空中分解。

他双手汇拢，宛如太极一样，上行下动，从天地间招来元素，在手心汇聚。

“最起码，也要叫我杀了你。”

不然，每多叫它活一刻，姬正自己都忍不住多同情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