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火苗在黑暗的空间摇曳，在石壁上留下一个狰狞晃动的骷髅头影，时而大，时而小。

倾城紧张之余，嗅到了一股燃烧的焦臭味，她这才恍然，原来那些骷髅头里燃烧的不是别的，而是从妖怪的尸体里提炼出来的油。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警惕再警惕，这里是敌人的巢穴，这里住着的，不是他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妖怪，而是更强、更凶恶的妖疆妖怪。

姬正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斥道：“什么出息，就这么点小场面就紧张了？等后来面见鬼妖道大人的时候，是不是直接就要给你吓死？”

倾城连忙弯腰，道歉道：“奴婢该死，有失主人体面，还望主人降罪！”

周围妖怪的眼神渐渐地不再那么冰凉起来。

假如这一行三个要真是从那人世过来的话，能有这请罪而非恕罪的一席话，就证明他们并没有失去妖族自古崇尚的风俗，被妖族当做食物的人族所教化，倒也还值得敬重几分。

傲因很快走出来道：“主人喊你们进去。”

姬正直接迈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条龙尾在地上轻轻拖着，在灯火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倾城与雨欣也依次进入。

轰地一声，铁壁再次关上。

好像将他们当做困兽一样关在这里，当做那个将白骨坐床的怪物的食物。

姬正抬头睥睨着那妖怪，傲慢地开口问道：“阁下，是那狡族青音？还是龙族上玉？或者是勾听亢迎之辈？”

哼。

一声极其沉重，在室内久久回荡。

那苍老的声音宛如铁石摩擦一样难听：“好大的威风，从人世来的小爬虫而已，也配自比那仅次魁首的大妖？

骨堆一阵哗啦啦的滑声，一个干瘦的黑色身影坐了起来。

姬正上前一步，轻叱一声，龙气外放，将迎面而来的气势掀了回去。

强劲的龙气宛如一股忽然掀起的飓风，将那对面白骨都吹飞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只听得一瞬间有无数脆响，白骨被夹在两股对冲的力量中间，当时就被挤成了一片粉末，扑簌掉落，在地上堆成了高高的一条直线。

那只妖怪洞窟的主人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头顒——人面四目的怪物，直立的身躯像是枭，一身羽毛因为年老都变成了灰白。

它上下两排眼睛紧盯着姬正，冷声道：“你不是普通的龙族！”

因为对面所站的妖怪怎么看也都是一条幼龙，但却拥有如此强大的威势，这绝非寻常。

“你也不瞎啊。”姬正轻蔑笑道，他踱步向前，摊开双手无奈道：“不过没办法，出了一条和我算是同宗的叫天道师的银龙，你会紧张也在所难免。”

顒一字一句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假如对方不能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它必将那白龙格杀于此。

姬正唰地一下，变成一道白光，顒见不妙，挥翅便想还击，可惜姬正太快，直接将翅膀抓住，抵着它的身体重重按在墙上。

他嘴角上翘，亮出锋利的龙齿，从口中喷出灼热的气息，吹得顒羽毛凌乱。

“我是谁？我乃鬼妖道座下白龙甘亭之嫡裔，怎么？我要是天道师，你认为你这破烂洞窟现在还能存在？”

顒的眼中警惕依旧不减，道：“那你的目的是？”

姬正面色一沉，手上力量直接加重几分，将顒的翅膀扯得咯吱作响，好像就要断掉一样。他哼道：“接下来我要前往龙域，万里之途有千百个你这样的洞窟，我是不是每到一个都要把自己的身份表明清楚？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鬼妖道大人？”

姬正随手将顒往地上一扔，侧身睥睨道：“告诉你也无妨，天道师来了。”

顒顾不上咳嗽，惊愕地抬头，问道：“天道师？”

姬正点了点头，满不在意道：“逆君封印破损，阴川司马那个老不死的给他出谋划策，说在妖疆可能会找到需要的东西，所以他就带着风之心来了。”

这下顒是真的完全震惊了：“风之心他都带来了？”

想要的和想杀的送一块来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姬正又道：“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曾在他手下担任亲信……”

说到这里，姬正余光瞥见顒眼里有明显的不屑掠过，走过去就是一脚，将它狠狠踹在墙上，嘴里血流不止。

他冷笑道：“哼。也不看看鬼妖道大人的主人是谁，我又自幼在人世生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绝不二主。”

顒低下头，自认理亏。鬼妖道可是鬼妖道培养出来的，阴险狡诈，其手下也有不少受其影响之辈，会做出假效忠的事情不足为奇。

姬正继续道：“他在临出发前对我们交代了这些，我等他前脚一走，后脚就跟着偷偷出了妖疆，只是没能跟上天道师，所以只能先将情报汇报给鬼妖道大人。”

说完这些，姬正换换弯腰，俯视着顒，问道：“这下你懂了吗？别告诉我你不信，我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虽然我不介意杀点什么，可要是一路都是像你这样的蠢货，让我杀到鬼妖道大人面前，我会很伤脑筋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我就是没法证明我自己，但你要是不信，那死了也无妨。

顒眼光游移许久，在心里一番商权过后，缓缓点头。

姬正嘴角舒展，微微笑道：“这不就对了。”

他转过身，倾城和雨欣二女连忙让路，让他从中间穿过。

哗地一声，铁门被拉开。

外面一众妖怪看见走出来的姬正，又看见自家主人倒在地上，当时就冲了上来。

“退下！”

众妖怪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为什么。

顒从地上爬起来，对傲因道：“蒙，你领他们去最好的洞里休息。”

姬正顺口又添了一句：“再送个能吃的过来，记得提前杀死，我不喜欢在我住的地方杀生。”

傲因看了看姬正，又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最终只能道：“是。”

姬正噙着自信的笑容跟着傲因，顒在后面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可叫我，我叫陨。”

姬正摆了摆手。

它做了正确的选择，不然结果真的会像姬正说的那样，顒被他直接杀死，然后由姬正接管它手下的妖怪。

傲因带着姬正一行走进一个很深的洞，推开石门，道：“就是这里了，你们先住下，我待会就叫手下把食物送来。”

说完，它径直转身离开。

关上石门，倾城当时就呼出一口气，提着的心整个放松下来。

姬正笑道：“就这么紧张？”

倾城点了点头，惭愧道：“倾城害怕我等暴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和人世还是不同的。”

很多事情不做彻底的话，就会有很多后患。

他们随便在石壁上坐下，雨欣凑到姬正身边问：“之前出发兵断魂谷的时候，不是有妖怪根据你的血统看出了你的身份？怎么反而你变成龙之后，没有被那个叫陨的妖怪发现？”

“因为龙珠啊。”

姬正回道：“妈妈把龙珠给了我，这东西也是天地至宝，能用极其浓郁的龙气掩盖掉我的同源气息，叫别的妖怪无法看出我的跟脚，除此之外，龙珠的妙用还有很多，我以前都不知道，是妈妈后来教我的。”

雨欣哦了一声，表示理解，然后忽然抱住姬正的手，嘿嘿笑道：“还有，你刚刚的样子真帅。”

姬正的腰板瞬间挺直，极具弹性的两团柔软贴在他的手臂上，叫他很是无措。

“那……那都是演技而已。”

倾城也笑着道：“倾城也觉得主人方才的演技极其出色，倨傲且强硬，很有上位妖怪对下位妖怪该有的状态。”

姬正歪着嘴，一脸诧异：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食物很快就送过来了，是一头刚刚被杀死的豹子，看起来放了有一天多的样子，血都干了，估计是和别的族群的妖怪厮杀时杀死的豹妖吧。

姬正伸手，将这屋里的火元素都汇聚过来，做了一顿烤豹肉。

——

傲因蒙为姬正他们送去食物后，又专门来到自家主人的洞穴，推开铁壁。

“主人。”

顒躺在一地骨粉之上，轻轻摆手道：“不知道的别多问，有些事情不是你有资格知道的，只要记住，将他们当做贵客招待就行，那条龙的背景和身份不管是什么，都不是我们这些妖怪所能涉及的。”

蒙只得点头，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去给下面的妖怪打招呼。”

说完，它便拉上铁门离去。

陨躺在地上，其实它确实不觉得姬正的身份是真的，但是他所带来的所谓情报，很有相信的价值。

毕竟假如它们的君王真的重见天日的话，整个人世都将无人能阻拦。而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也只有从这妖疆里找才行，风之心又是一大至宝，被天道师呆在身上，不但能叫不知情的它们被迷惑，更说不定能对他找东西起到帮助。

所以还不如信一把，反正不亏什么。它伸出羽翼舀起一片骨粉，轻轻一歪，骨粉如尘洒落。

“无论你是天道师，还是真的归乡的盟军，假如你的情报无误，我屈膝招待你一阵又如何？”

不然它又能如何？它都打不过人家，不如真的赌一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