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衡是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大妖怪背后坐着都能惹出来事，怎么好像他坐在哪里都有问题？

对面那个妖怪就像是巨人一样，浑身健硕，披头散发，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张狂。

常衡自知惹事，但却不敢后退，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后退，就代表着懦弱，而那正是妖族的死忌。

所以他向前迈出一步，昂首直视巨人，轻蔑道：“树大好乘凉，不过是借你后背挡挡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一场战斗绝对跑不掉，这个见鬼的种族尚武的精神简直深入到了骨子里，常衡此时心里直在破骂，明明打架打的这么多，怎么这么多万年过去了，妖族还有这么庞大的数量？

常衡打算等出手之后直接以雷霆一击解决掉这个巨人，当然到时候他免不了要被认出来身份，那时再跑就是了，反正他又不是跑不掉。

那巨人也是个直爽性子，见常衡如此姿态，更是愤怒不已，当时抡动磨盘大小的手掌，呼啦一巴掌扇下去。

轰！

大地被砸得震颤，泥土从地面暴跳起来，惊得周围的妖怪眼皮直跳。

这么大的力气，怕是比那地魁都差不了多少了吧？

“据说那位是自中域来的大人的手下，一身蛮力，有点了不得的。”

一头妖怪在底下悄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众妖都以为那一掌下去，常衡必然是直接被拍成了肉泥，但没想到的是。

尘埃滚滚，常衡所化身的妖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他立足于巨人手臂边上一两米，神色淡然，波澜不惊。

“躲开了！”

周围的妖怪低声惊呼，它们甚至没看见常衡是怎么做到的。

“就只会点蛮力，你就这么点能耐？”

常衡不屑地嘲讽，叫那巨人大为恼怒，伸出巨大的手掌就想再来一记，这次要将他活活拍碎才好。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闷雷般从天上炸开。

“住手！”

只见幽光闪过，大地忽然炸开，剧烈的冲击波逼得常衡与巨人不得不后退，被强硬分开。

他们俩同时侧首，却不禁变色。

通天台上，漂浮着一头妖怪，它浑身幽蓝色的毛发，宛如血丝一般四面八方的伸出，灵动的光点宛如有生命一般闪烁。它只有一枚独目，宛如星辰般镶在上身，散发着古朴而妖异的气息。

“主人！”

巨人慌忙拜见。

常衡也微微紧张起来。想必这就是所谓的中域大人了，果然有两下子。

他如旁边的那些妖怪一般，简单行了个礼，当做是参见了。

幽蓝色的妖怪嗯了一声，并不追责常衡，而是对巨人道：“古椟，想要挑战的话，现在可不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献祭马上就要开始了，等到结束以后，你大可上通天台发起死斗。”

“是！”

古椟沉声回应，低垂的头直贴地面从始至终都没抬起来过，正如它不带有一丝忤逆的臣服。

当那位妖怪将视线转向常衡时，常衡心中一惊，将视线移开，装作毫不在乎道：“不过是晚点取它性命而已，等上片刻又何妨？”

巨人也哼了一声，森然道：“到时候看谁才是肉食！”

常衡刚想回话，忽然心中一紧，忍不住有一种要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一种仿佛实质化一般投到他身上，似乎是想要看穿他。常衡一瞬间心里极度紧张，几乎以为自己被那个蓝毛老妖怪认出来了。

可是随后妖怪就收回目光，不再关注常衡。在常衡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通天台上的妖怪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语了一句：非我族类。

这一次，常衡也算是给自己竖立了些许威名，不少妖怪对他露出钦佩之色。

“有点意思，竟然在蓝幽大人也能保持镇静。”

“真不知道他是才走进妖疆的外域族类还是什么存在，竟然不知道蓝幽大人的威名。”

“不说别的，光是从中域走出来的大人，这一层身份就够了吧？”

……

从这些妖怪的窃窃私语中，常截了解到这个妖怪的来头，它是当年逆君手下君王的一名妖将。

能在那位逆君手下做起一方妖将的存在自然不弱，常衡自然不会小觑了它，只是觉得有些懊悔，柑橘自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正想着，那高处的蓝幽以蓝毛凝合出两条手臂，往下按了按，出声道：“诸位，静一静。”

下方嘈杂的妖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蓝幽扫视了一周，这才缓缓开口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四日前的此地发生了一场可怕雷劫，你们在这里抓住了招来天祸的败种，要求交予我等来代为处置，对其处以极刑来消除天怨。现在，经过这么漫长的准备时间，我们搭建好了通天台，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该是各位见证我等满足要求的时候了！”

下方群妖纷纷大喊：“好！”

如山呼，似海和，十几万妖怪的声音就像是翻腾的大浪，来回拍击着这方天空。

蓝幽扩大声音，继续说道：“生来肮脏的生命，它们流淌着叫人与妖都作呕的血，即便是天也不容。身为败种的它，被我们抓住，这是命中注定，上天要让我们来处罚它！你们说，要如何处置？”

“分其血，食其骨！啖其肉，尝其魂！我等愿以己身藏污纳垢，为其分担肮脏的罪过！”

群妖怒吼，声声震天。

好像这么做就像是一种大义，若不是这样，它们甚至都不愿意吃掉那个所谓的“败种”。

但这其实是常情。对于这些妖怪来说，两种存在的尸体是不能吃的，一个是于妖族有大功绩的大妖怪，另一个就是对妖族有大耻辱的存在。

这一类生命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同类，只要被划分进来，就好像变成了第三种存在，最下等的妖族即使饿死都不屑去尝它们的肉，好比是神族被冠上渎天罪的那些罪徒，就算剔除所有关于神的东西，妖族也不会去吃。

因为那些生命已经失去了配沦为它们食物的资格。

这次能为一个妖怪搭建通天台举行献祭，纯粹是因为那场天雷，它们需要消除上天的怒火。

“好！”

蓝幽一声喝，道：“既然众望如此，那便如此！”

它一招手，大吼道：“将败种带上来！”

下方的群妖一阵嘶吼，简直像是发疯了一样咆哮。

常衡不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这么多奇怪的习俗，吃一个生命也要有这么多拐弯抹角的理由。

他悄悄起身，趁着众妖怪全呕吐将精神放在通天台的时候，想要悄悄离去，这样的好时机要是错过的话，常衡接下来可就不好走了，到时他一旦暴露魔气，在这么多妖怪的群攻下，必死无疑！

周围一头妖怪不小心撞到了常衡，却一点都没察觉，反而是仍旧一个劲地咆哮：“杀了它！杀了它！假如让这个败种活着，日后若是孕育了别的败种，岂不是要玷污我妖族的血脉！”

它们宛如着了魔一样，疯狂无比。

这叫常衡心里逐渐也有了些好奇，招来天祸的所谓“败种”，是个长什么样的怪物？

常衡好不容易挤到群妖边缘，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回过头去。

那个衣衫褴褛的人被押在通天台前，两只妖怪死死按着她，叫她跪在地上。她双臂无力地搭着，想必是已经被折断了。

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破碎的衣衫些露出她雪白的肌肤，她有一张姣好的容颜，即使蒙尘也可见端倪。她被封着嘴，一双眸子里满是伤心的泪水，叫人肝肠寸断。

常衡忍不住失声脱口：“鸢?！”

怎么会是她！

常衡甚至忍不住拿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她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而且还被抓住，成为了所谓的天祸？

这一刻，他慌了。

“冷静，冷静，那说不定不是真的……也许只是这些妖族想要勾引我出来做的诡计罢了……”

常衡不断告诉自己，可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出卖了他，他在颤抖。

因为幽蓝已经将那一桶乱七八糟的话说完了。

那本来是常衡感到没什么意义的话语，可是此刻却忍不住想让它再多说一会儿，好让他仔细看看，那通天台上的人到底是谁。

“诸位，就让我等共同承担这份罪吧！”

可惜，幽蓝的下一句直接将时间的钟点拨向了尾声。

只见幽蓝走到鸢?面前，闪着光亮的蓝色发丝一片片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把蓝色的刀，缓缓抬起。

跪在台上的少女无暇他顾，只是不停地落泪。心爱的人不再爱她了，她走丢了又回不去，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呢？

常衡浑身一颤。

不要！

他不敢赌，鸢?的生命只有一条，若台上的真是她的话怎么办？

当蓝刀正欲落下的时候，常衡再也忍不住，直接现出真身，魔焰涛涛，长长的棘尾一抽，将附近十多名妖怪抽碎。他冲天而起。

“啊！”

一声怒吼，将在场所有妖族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是他！那个染指逆君大人无上魔气的家伙！”

“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来投，别叫他跑了！”

“对，今日必杀了他！”

……

常衡不管，尽情释放魔气，准备大开一场杀戒。

这个人，他必须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