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的一番话，竟让自己生出了这许多心思。

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悲凉和恐惧。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李白就不会知道这一切了，自己就不会失去这个朋友了！

念头生出，杀意，在他的眼中逐渐露了出来。

但李宪却依旧在笑，而且笑得比之前更加放肆，仿佛是在鼓励李瑁立刻杀了自己一般。

在怒火和恐惧的滋养下，心中的杀意愈发的浓厚。

李瑁，握住了刀。

手，却在不停的颤抖。

许久之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双眼中滔天的怒火和杀意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释然的笑意。

宁王李宪，罪该万死。

但动手的人不能是自己，无关律法，无关情理，也无关所谓的养育之恩。

只因此时杀他，于心有愧！

李瑁突然之间的变化，让李宪楞了一下，脸上那令人生厌的笑容也都烟消云散：“你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

“因为你儿时口无遮拦，告诉了张七娘你就是佛子之事，害得她生不如死，只能变成一个怪物，一个为我所用，残忍嗜杀的怪物！”

李瑁又吃了一惊！

张七娘没有死？！

而是也被他炼成了药尸？

这怎么可能？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李隆基？

看着声嘶力竭的李宪，李瑁突然明白了。

在甬道里遇见的那个药尸，不是邓钧，而是张七娘！

然后，他笑了。

不管李宪当初是怎么做到的，张七娘没有死，而且还有机会变成原先的模样，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笑，深深的刺痛了李宪，但他仍旧不肯死心：“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有什么资格笑？”

“你以为你不曾亲自动手，自己就是干净的？你以为你一句忘了，就能洗脱所有的罪孽？”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李宪之前做的那些事，李瑁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而是选择了默许，甚至是鼓励。

但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个李瑁已经死了！

所以李瑁依旧在笑，笑得很坦然：“宁王叔，我在寿王府中醒来之后，一直到刚刚那一刻，心里一直有疑惑，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宪眉头大皱：“是什么？”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到这里来，又该做些什么……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说了你也听不懂……更重道的是，你不配知道！”

“我也不会杀你，你的这条命，应该由更合适的人来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看着李宪那双已经充血红肿的眼中满是疑惑、焦虑、不安和恐惧。

李瑁笑得更灿烂了，然后就缓缓起身，毅然走出了石室。

斑驳的火光之下，他的背影被不断的拉长、变形，在李宪的眼中，就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怕死了，因为他自知必死。

但是……

死，也是有很多种死法的！

另一间石室中，李白对蛊王的审讯也已经临近尾声。

相对李瑁，他的手段直接而简单。

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有无数种办法让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而蛊王的意志，也不像他的身材那般令人生畏。

当初李宪为了保住邓钧的命去瑶疆寻找秘法，便是他们结缘的开头。

从那之后，李宪便以他提供的秘法以活人炼制……

按照他的叫法，那不是药尸，而是蛊人，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以蛊控人的法子，他从瑶疆带来的那些药人，也是一样。

要想令这些蛊人复原，唯一的法子就是取出寄生在人体中的那些蛊虫。

但是……

难度相当的大。

而且谁也不敢保证取出蛊虫之后，被寄生的人还能活下去。

之前倒是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纵观巫神教历史，这样的先例，也不过就一个而已。

得知了这一切之后，李瑁便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太白兄，对不起。”

李白微微一愣：“何意？”

“我已经知道你的那位故人是谁了……是我害了她，你若心中有怒，尽管撒在我身上，是杀是剐，我绝不怪你。”

……

……

天终于亮了。

南薰殿的园子中，一树桂花悄然盛开。

淡淡的香气让李瑁心旷神怡。

尽管又是一夜未睡，但自中秋夜醒来之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精神抖擞。

苏曼莎来到他的身后，似乎也感受到他与往日的不同：“师兄，你昨夜做什么去了？怎的感觉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李瑁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便不自觉的弯出了一道弧线：“小苏，如果我突然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曼萨皱了皱眉头：“不知道。”

然后又突然坏坏的一笑：“可能会去勾引你父皇，让他帮我报仇，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想清楚什么？”

“若是你突然死了，可就享受不到我的妙处了，而且将来在地下见了面，你还得叫我一声姨娘，嘻嘻。”

笑着说完这一句，忽然又伸手摸上李瑁的脸颊：“所以，你死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值不值得，又会不会后悔？”

李瑁这一次没有躲，任由她柔滑冰凉的掌心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摩挲：“小苏，我想清楚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至于姨娘什么的……唉，我认了便是！”

话音落下，便是“啪”的一声。

声音倒是不大，实在是因为苏曼莎这一记耳光实在是太轻了些：“你再胡说，我真给你当姨娘去！”

打完之后，又心痛的摸了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白有个相好的，变成了一个怪物，我害的。”

苏曼莎便是一愣，绣眉立时就紧紧地周霖起来，湛蓝的眸子中也笼上几分忧虑：“那还能变回来么？”

“能，但是很难很难，比帮你弄死安禄山还要难。”

“呼~~~~~能变回来就好，难一点怕什么，你一定能做到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

苏曼莎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我想留在长安多攀附几个有权有势的，你又不许……连这都不许，就更不可能让我做你姨娘了，那我除了相信你，还能怎么办？”

“…………”

这个妖精，每次想要逗逗她，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自己是从来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行！

李瑁只能无奈的撇嘴摊手，然后认真的说道：“小苏，我说真的，最迟明天，我一定要离开长安的，是风风光光的走，还是灰不溜秋的逃，就看今日了，所以，你才是真的要想好！”

苏曼莎就笑了：“我早就想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