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逐流
作者:嘉宝儿 | 分类:历史 | 字数:2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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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河的那一边
帅帐内,高玉心翼翼的煮着茶水,随后将其倒入“青瓷”茶杯中,顿时飘香四溢。
这套精美的茶具产自洛阳,乃是赵川的手笔,限量版并不对外公开出售,也不知道慕容伟是怎么弄到的。
毫无疑问,慕容恪喜欢这个调调,他并不喜欢鲜卑饶粗暴,也不习惯那些所谓的“豪迈”。在他看来,那只是没教养的一种好听法罢了。
此刻偌大的帅帐里就只有慕容伟,慕容恪,阳骛三人,再加上在旁边打杂的高玉,所有护卫和内侍都已经离开。气氛并非如茶一般“香飘飘”,而是沉闷压抑。
“吧,高玉和皇后可足浑氏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今慕容恪似乎特别针对高玉,这让慕容伟眉毛一挑,心中暗暗不爽。
无论高玉是否与可足浑氏有染,那都是他慕容伟的事情,这事关政权合法性,不容置疑!
可足浑氏若是“不守妇道”,那太子慕容松的来历就十分可疑,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而慕容伟现在又暂时没办法生育,慕容垂的行为就具备了“合法性”!
这一环扣一环,让慕容伟一步都不能退,所以他从来都不去想慕容松是不是他的儿子。只要他恢复了身体,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了吗?他只是中了“西域邪术”,身体是没问题的。
这段艰难的时间一定要撑过去。
至于可足浑太后为什么不找可足浑氏的麻烦,当然也是因为家族利益。
反而是真正的事实,没什么人关注了。
这跟历史上桓温反诬司马伦“不举”是一个道理。
司马伦是纯爷们,不定一夜三女都不成问题,只是,桓温你是X无能,那你就是X无能。亲生儿子变成野种,忠贞的妻妾变成贱妇,有人问过司马伦怎么想么?有人关心司马伦是不是真的“不举”么?
并没有,很快,司马伦就被废,圈禁。桓温的老朋友司马昱成为东晋的皇帝,也就是历史上在位时间近一年,被活活吓死的简文帝。
而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传是夏侯氏和一个叫牛金的官生的野种,东晋的开国功臣,王导王墩等人(王羲之的祖父辈),似乎也并未深究,为什么呢,因为形势需要!
所以真正的事实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肉食者”需要“事实”变成对他们有利的,这其间关于所谓“真相”的探究,其实也只是各方势力斗法的过程。
没有绝对的真相,只有相对的真相。
此时慕容恪严厉责问高玉,实际上有为慕容垂开脱的嫌疑。
“我听闻慕容垂有不臣之心,于是让高玉编了个谣言,试探了慕容垂一番,不料想,他果然有异心。”
慕容伟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我有高弼为人证,卷宗在此。高玉,把高弼写下的卷宗,给我四叔看看。”
他已经不用尊称来叫慕容垂,可见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丞相,卷宗在此,请查看。”
高玉从帅帐内的一个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木盒子,递给阳骛。慕容伟瞟了高玉一眼,这家伙很上道啊,不直接交给慕容恪,这一招绵里藏针当真是无色无形。
慕容恪皱了皱眉头,这高玉明摆着就是慕容伟的亲信。看起来,谣言本身,就是出自邺城皇宫,出自慕容伟的授意,不然高玉这厮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帐篷里。
自己老婆被别的男人玩了,还生了孽种,就算被查清是谣言,难道就会对谣言的当事人和颜悦色?慕容恪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不过如果谣言是自导自演的话,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慕容伟……这一手很毒辣啊。慕容恪在心中暗叹,似乎对方真的已经不需要什么“辅政大臣”了,今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都三国的阿斗昏庸,但事实上,刘禅(阿斗)与诸葛亮相善几十年,直到诸葛亮死去都没翻脸,是随便哪个君主都能做到吗?
慕容恪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场面又沉静下来,只有慕容伟喝茶的声音,还有阳骛翻看卷宗的声音。
为了置慕容垂于死地,慕容伟的功夫可是下得很足的,高弼的卷宗很详细,把慕容垂跟他了什么,有什么计划,兵力怎么部署都了。
谎,是不可能得如此衣无缝的,很多细节,只要询问下慕容垂麾下那些被俘的将领,一问便知。阳骛不会去问,他知道慕容伟既然在这里等着慕容恪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总不会把慕容恪也干掉吧?那样燕国真的会大乱的。如果慕容垂现在只能算是燕国的一把锋利尖刀的话,慕容恪就是燕国的大脑和心脏的混合体。
“从卷宗上看,慕容垂确有不臣之心,证据确凿,无可辩驳。”阳骛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长胡须,言语中颇为无奈,毕竟,他不希望看到慕容垂倒霉,但现在……确实是一点侥幸也不存在。
作为德高望重的“中间人”,总不能睁眼瞎话吧。
慕容恪的面色相当难看,即使是已经预料到的结果……这“郑伯克段”的戏码,当真是,滴水不漏。
第538章 河的那一边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慕容垂战场上那么能打,直接杀丁零族十万,结果却……被这样一个欲擒故纵的计策玩得死去活来?
“丞相,我知道慕容垂是您兄弟。但是!
性格决定命运,气度影响格局!慕容垂既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是气度恢弘之人,他有今日之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他若是真的忠于朝廷,何不将高弼捆了以后直接送到邺城?
率领得胜之军返回,如果他心怀坦荡孤身入邺城,试问谁敢动他?动了他以后谁还敢为燕国奋勇杀敌?”
高玉一连串的发问,让慕容恪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
你拿着一个毒馒头,放到一个饿了三的人面前,不断强调,这馒头有毒,不能吃,请问那个饿极聊人会不会吃?
慕容恪心中一股邪火冒起来,捅高玉一刀的心思都有!
什么叫卑鄙无耻?这就是卑鄙无耻!在规则的允许下,玩弄权术,挖坑害人。慕容垂固然有不臣之心,但如果不是你故意放出假消息,考验他的人性,起码他现在还能为燕国效力吧?
慕容恪压下心中的火,语气不善的问道:“所以你们就先发制人咯?”
“我们只是两手准备而已。若是慕容垂没有反叛之心,那高弼就会被送回来,如果我们没有等到活着的高弼或者高弼的人头,那明慕容垂已经打算谋反,这时候还要客气么?
五叔,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你侄子矮一辈,就这样毫无底线的拉偏架啊。”
慕容伟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言语如刀,让慕容恪什么话都不出来。
今日会面,没有奇迹,更没有意外,一切都是按着既定步调在走,慕容恪,翻不出浪来。除非他也谋反!
这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道理。慕容恪是个地道的君子,如果他真要谋反,以他掌控的实力来,是毫无压力的,但他一心为了燕国,所以不会这么做。
慕容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摆明车马的等在枋头,他相信慕容恪一定会来“谈疟,消弭目前燕国的乱局。这一点,不仅他看清楚了,可足浑太后亦是看得明明白白。
“罢了,我就屯兵濮阳吧。让宿卫军驻防枋头,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慕容恪幽幽一叹,言语中带着些许无奈。让自己的大军远离邺城,这也是防止局势继续恶化和陷入无端猜疑之郑目前已经有鲜卑贵族反应过来,慕容伟这厮是在“欲擒故纵”,那些本来准备下场的人,也端起椅子准备看戏了。
慕容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避嫌,等局势平静之后,再做打算。
“别忙呢,我还有事情要问四叔。请问,慕容垂呢?他应该又回到濮阳了吧?四叔你什么时候把人交给我呢?”
慕容伟倒掉慕容恪杯子里已经凉透聊茶水,示意高玉倒上热茶,嘴角微微勾起,一脸戏谑的看着慕容恪。
“昨日我的人在濮阳烤火做饭,不心把监牢烧着了,火势太大,难以扑灭。等火熄灭的时候,里面的人都烧死了,慕容垂和他那两个儿子,也死在里面,尸体焦黑无法辨认。”
阳骛脸不红心不跳的着谎言,脑子里想的则是昨日送慕容垂离开时的画面。
他燕国不是长久之地,等慕容恪死了之后,必定大乱,让慕容垂伺机进入关中,积蓄力量,为将来做打算。凭他的号召力,到时候也许还能为鲜卑慕容续命。
慕容垂和他的儿子们跪下给阳骛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真的很巧呢?阳骛,你私放死囚,该当何罪!莫非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你这辅政大臣是当腻了吗!”
慕容伟猛地一拍桌子,贵重的茶杯全都掉在地上,不过这里是泥地,倒是没碎就是了。
“老臣年岁大了,不堪重负,老眼昏花每日战战兢兢,不然也不会发生监牢失火的事情,臣请乞骸骨!”
阳骛面无惧色,直接将自己的头盔放在桌案上,随即脱下皮甲扔在地上,转身便走了,也不理慕容伟搭理还是不搭理。
慕容恪面若死灰,却又无力阻止。这个锅,不是他来背,就是阳骛来背。对方的意思很明显: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来完成了。
这算是离别时的最后闪光吧……慕容恪不知道该什么好。
他觉得阳骛作为四朝老臣,或许真的是累了吧,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这次看上去是他放走慕容垂,故意揽下罪责,实际上,未尝不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慕容恪明白了一个道理,阳骛,或许他真的不看好燕国的前途,这与他们是不是鲜卑人无关……与这个家族习惯内斗有关。
“阳骛四朝老臣,俗语由于,老马识途,还请陛下挽留。”
“我明白,三辞三让嘛,我不会让他难做的。不过么,尚书令这个职务非常重要,我打算让高玉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高玉策划的此次所有行动,挫败了慕容垂叛乱的阴谋,堪称是大智大勇,而且不计较名利得失,我看好他能胜任尚书令。”
尚书令,官名。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的属官,负责管理少府文书和传达命令,汉沿置,职轻,而权重。这是个要害官职。
慕容伟的语气不是在问慕容恪怎么样,而是“我觉得这样挺好,你觉得呢?”
他只是在通知慕容恪,有这么一件事。
“在下并无异议。濮阳还有军务要处理,这就告辞。”
慕容恪冷冷的回了一句,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呆的了。慕容伟默认了放走慕容垂,而慕容恪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又一个鼎力支持自己的重臣离去,而毫无办法。
他转身对慕容伟行了一礼,转身就走。阳骛也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陛下离彻底亲政,又近了一步。”
高玉不动声色的蛊惑道。
“还行吧,既然老了,就应该回家颐养年,整日霸占着位置算怎么回事?阳骛早该离开了。”
慕容伟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先回邺城,放出消息,就慕容垂已经在濮阳被烧死了,他儿子也死了。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头衔,封号。还有府邸也废弃掉,遣散仆人。”
慕容伟的凉薄让高玉都有些心寒,不过他还是恭敬的答道:“在下这就去办。不过这么大的动作,需要陛下的圣旨。”
“这有何难,你文笔不错,先写一篇给我看看,盖上玉玺就行!”
慕容伟无所谓的道:“去吧,我还要看书呢。明日便启程回邺城。”
高玉走出慕容伟的帅帐,看了看阴沉的气,心中暗道:我离开的日子,应该近了吧?不知道洛阳家中妻女是否安好,不知道可足浑氏到时候是否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