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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徽扭过头，用一种阴暗可怖的目光看向顾羲凰。她觉得背后一凉，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记忆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上次所受过的杖刑，沉闷的痛在后背一次次重复。

“跪下！”

顾之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顾羲凰闻声立刻下跪，粗砺的地面硌着她的膝盖。她半低着头不敢去看顾之徽的表情，仿佛再看一眼就会被他看穿全部。

“我若不让戚廖凤去寻你来，你倒是不会想起你的舅父还在京中吧？也对，在肃王府中锦衣玉食，又有几人能记得自己来到京城的初衷呢？”

“舅父勿怪，三月之后我随白衡英去了一趟西北四州，四月才回京中，又遇上白衡英的生辰，王府上下处处谨慎，我实在脱不开身。”

顾之徽却忽然软下语气，说道，“我又没有在责怪你，你在王府中诸事不便自然是不能随便来见我的。但眼下却有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不是么？”

顾羲凰不知他此话何意，目光探究地看向他。

“白衡英不是已经四处为你寻一个好的人家准备收你为义女么？下一步，我想大约就是请旨为你二人赐婚了吧？”

“舅父……”顾羲凰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想要开口解释，但一切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顾之徽突然大笑起来，声音盘旋在整个暗室内。“原来不仅杜家的女儿是个痴情种，就连他白伯安的儿子也是个同样痴情的好男儿啊。他竟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若不从了他的心愿，岂不是辜负了他？”

“我……我从未想过要嫁给白衡英，从未！”

顾之徽冷眼看着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将刚刚握在掌心的灰色布卷在祭台上铺展开来。布卷内侧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细小的银针，看着与针灸用的银针大致相同，针尖的寒光刺在顾羲凰的眼底。

“知道这是什么吗？”顾之徽挑起两根银针捏在指腹，另一只手将灰色的布卷摊在手心，“上次在慧灵寺我给你用了杖刑，原本以为你该记住了那番滋味。这银针也是后宫的嫔妃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宫人的，银针的创口极小，扎在皮肉里，甚至都不会流血，但……却痛得厉害。”

顾之徽捏着银针向着顾羲凰走去，她却半步也不敢躲闪，只能老实地跪在原地。

“昭熙，你太令我失望了。”顾之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瞬顾羲凰感觉到左肩被银针刺入的尖锐的痛感。她剧烈喘息着，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

“当着你爹娘的灵位，我就将我之后的安排一起告诉你吧。”顾之徽说着又捏起三根银针照着顾羲凰的脊背扎下去！“原本到今年年底我在潇州的兵马部署就已经齐备，随时可以攻进京城。但眼下却有了这么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那就是让你嫁给白衡英成为他的侧妃，你做了他的枕边人，就能随时随地接近白伯安。若有机会你我里应外合，你前脚取他性命，我后脚就能攻破皇城，到时候这天下尽是你的囊中之物！”说完又捏起银针插向她肋下。

剧痛在顾羲凰全身蔓延扩散，她的额头已尽是冷汗，两个掌心也被冷汗浸满。她听着耳边盘旋着顾之徽的声音，却已经精神恍惚听不清他话中的每个字。她伸手抓向顾之徽的衣摆，哀求道，“舅父，我……我与白衡英有不共戴天的世仇，若我委身于他，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那你如今就对得起你的父母么？”顾之徽一把铅住她的下巴，俯下身子，“你不是已经对白衡英动了情么？这么久以来，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平道路，你可还记得你进京的目的！还是要多谢他，若非他也对你一片痴情，我又如何能想得到这份好主意？羲凰，你是女儿身，即便他日复国后，也是要委身于人诞育皇嗣的。此刻不过早些利用这身躯来达到我们的目的罢了。我若早有这番远见，早早让你从了他，也不必龟缩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了。”

顾羲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可这屈辱却来自于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两眼一闭，满目血泪纵横。

顾之徽的话像是剜进骨髓里的刃，一寸接着一寸，“你是女子，女子便要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达到目的。让白衡英娶了你，爱上你，迷恋你，他自然对你事事遵从。你得了体面，以后出入王府更加方便，也就不必再让戚廖凤冒险入府了。夫妻二人自然也没有秘密，你将有机会能接触到京城的布防，于我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有一件事……你绝不能怀上白家的孩子。”他说完一把松开顾羲凰的下巴，从怀中摸出一张药方，“这张药方是我从潇州的名医那里求来的，是极有效的避子汤药。但名医也说了，这药若长年累月服用会导致你身体损伤，终将不孕。所以至多两年，若我们不能成功，杜家也算是彻底败了！因为杜家唯一的女儿再也不可能有子嗣了，你明白么？”

这番话像是魔鬼的低语，顾羲凰低垂着头根本无法相信与她交谈的正是她的舅父。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去接住那张药方，但疼痛与愤怒扭曲着她的身体，她想反抗这一切，想逃离这里。她强撑着抬起头，看着祭台后挂着的她父母的画像。若他们地下有知会怜惜她这个身如浮萍的孤女么？若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切还会想要复国与报仇么？

她的眼泪与冷汗一同汇聚在脖颈间，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那张药方狠狠捏在手中。她看到顾之徽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捏住两根银针往她的手臂扎去。她吃痛蜷缩在地上，银针扎在皮肉里，连带着精神也在被一点点摧毁。

她只能听到顾之徽一遍又一遍地说道，“不要再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