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座空城，机关族人整齐而有序地朝着圣殿行进，队列浩浩荡荡。

“他们极有可能是去参加某种献祭仪式……”裴笑宇停了下来，说道。

林辛儿睁大眼睛道：“难道抓了那范明飞，要将他油炸了吃了？”

说出如此毛骨悚然的话，她也不嫌膈应，不过这并不离谱，极有可能。

范明飞毕竟是万古大能，机关族人拿他当祭炼材料，顺理成章。

沈知木看他沉思，道：“不如我化作原形，探听一番，直接挖洞将他救走。”

裴笑宇摇头：“人是要救，东西也要取走，这机关城防御森严，城墙建筑皆是此种黄铜所制，你破开此物难免发出动静，反倒被抓了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奴不畏死，恳求前往。”沈知木道，林辛儿在后面默默瞅着她，恭敬的样子。

想到自己简直如出一辙的命运，林辛儿微微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奴？

仙门中伪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生命属主，裴笑宇一根指头，都能轻易杀死她俩。

林辛儿一直以来都想遗忘这件事，直到她发现自己无法做梦，才知道，维度生命的意识世界里广袤无边，梦想在潜意识里只能构成一个个断续的点。

“主人，我也不怕死，我也可以去。”林辛儿低头，颇有些别扭道。

裴笑宇掠过惊奇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压了压手掌：“别急着送死，区区机关族人还不足以要你们的命。”说着，他脸庞渐渐融化，肌肉溶解，露出一副金属骨骼。

“仿生，机关族。”

他发出浑浊的声音，几乎难以听清他在说什么。

林辛儿一愣，这才意识到他的目的是要渗透机关城，秘密潜入的代价必然最小。

沈知木作为硅基生命，仿生能力天然携带，变化成机关族人，用时不过两个眨眼。

而维度生命的变化更是彻底，他的仿生接近于完美，甚至比裴笑宇还要高级。

她所仿生的机关族女性，保持着人类女性柔美的身姿，曲线十分俏妙。

机械部透着一种镔铁寒光，而皮肉组织部分又散溢着腐乳般的白。

脸部覆盖着青铜面具一般的脸，冷漠而俊美，挥动肘间的月牙刃。

林辛儿转了个圈，这形象更像是雅典女战神在月光下独舞。

“裴师兄，这样好吗？”林辛儿颇有些雀跃地问。

她也是第一次变成这个样子，或者说，利用仿生这种能力，无意间发现效果很好。

裴笑宇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另一侧，脸色稍有些落寞的沈知木，她扭捏地站着。

她没有问裴笑宇意见，因为她现在非常自卑，硅基生命的仿生能力是最不彻底的。

她目前的形象接近于最低级的机关族，只具备最基本的人类行走姿势，身材矮小。

头颅宽宽的，蒙着一层黄铜皮肤，身体大约只有半丈，行走时像是侏儒在爬行。

裴笑宇笑了笑，道：“你那样太显眼了，机关城城主的女儿，也没你那般亮眼。”

“沈知木还是你跟我一同侵入圣殿吧。”裴笑宇对非常自卑的“侏儒”道。

沈知木始终不敢抬头，她担心主人嫌恶她这副模样，没想到，主人却是喜欢的。

她抬起一颗水桶般的大头，郑重地点了一下，惹得林辛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入城救人，不是选花魁。”裴笑宇转念一想，道：“对了，林辛儿……”

……

三人带着这样那样的妆容，很顺利地混入了去往圣殿的队伍。

林辛儿高挑出众、身形完美、机械部锃亮的外观，吸引了大多数浑浊的目光。

以往，机关族人对“美”的定义通常来自于强大的武力，而忽略了生物的审美。

可以说，他们还没有构建出审美逻辑。

而林辛儿的出现，显然激发了机关族人朦胧的审美观。

只知道埋头行进的机关族队伍，顿时混乱起来，朝着林辛儿反方向涌来。

那些立在队伍两侧手持弯刀的骷髅混生体，游过来稳定秩序，却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膜拜人群。

林辛儿跳了一段歌颂月光的青鸟舞，机关族人便无法自制，跟随着一起跳了起来。

裴笑宇和沈知木反其道行之，游到了恢弘壮阔的机关族圣殿。

巨大的门扉挡住了他们的路，门上镂刻着巨幅的眼球图案，没有任何开启的机关。

此时满城机关族人都去膜拜女武神去了，连守卫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裴笑宇望见林辛儿不停地落在建筑物穹顶，犹如闪烁的光团，不断吸引那些机关族人追来追去。

追求美的第一步，即就是模仿。

机关族人很快就不满足于追逐了，他们开始扭动锈蚀的关节，跳起怪异的舞蹈。

整座机关城因为林辛儿的一段舞，而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这个鸿蒙境真是原始。

……

沈知木手化利爪，狠狠扣住门扉震荡，却只震出一片鸿蒙水晕，毫无作用。

而且，她这一接触，头便昏昏沉沉的，仿佛门扉上的眼球，在摄取她的意识。

她还要抬手击打，却被裴笑宇拦住了，“是海丘比纳尔，海洋古神的神殿。”

他仰脸望着门扉，视网膜上正给出一段段数据，是关于殿门上镂刻的神明形象的。

古老文献中记载的海丘比纳尔是一位章鱼头、四肢若巨人，手持三叉戟的古老邪神。

其拥有控制海洋生物的能力。

此处是鸿蒙初层，主水，海丘比纳尔在此发展信徒，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任何自称仙明的生物，都有相应族群可以匹配。自西元3000年以后，沉睡于北极的诸多邪神均被发掘出相似生物遗骸，而且，我们还破解出了其基因密码。”

裴笑宇一边说一边从眼中放出两道白炽光，扇形扫描着门扉上雕刻的花纹。

海丘比纳尔持三叉戟，踩着一只巨大龟壳，祂的眼神，咄咄逼人。

眼睛受到白炽光的照耀，突然开始吸收白炽光，变成了两颗发光晶石。

海丘比纳尔缓缓放下三叉戟，走到门扉中央的位置，两颗充当眼睛的晶石，分别向两侧移开。

门扉带出一股清澈的水花，从被树藤包裹的裴笑宇两侧，分流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