褴褛的衣衫下是王浩然那硬朗强健的体魄，在其下更是隐藏着奔腾间宛若宗师的气血，强大而又坚毅的气势，随着魔气的侵染不断浮现。

周清不知道这究竟是他本来的实力，还是因为那魔剑之上自己残留着的法力，同他产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可唯有一点周清却是知道的，那便是这家伙接下来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是魔气？其他的世界周清并不清楚，但在这个世界，单单就只说眼前的这道魔气，有哪有谁能比他这创造者更加了解？

不过就是他心中的负面情绪，混杂着法力中的杂质，必然会产生而出的副产品而已。

被那狂暴的魔念冲击心智，被那狂暴的魔气侵蚀身体，这一切究竟会有多痛，再没有哪个人能比周清更有话语权。

变强变年轻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魔气其本质也是为了长生，若连青春都没办法回溯那才算是真的有意思。

比起王浩然那破烂不堪的身躯，还有那早就已经干涸的气血，哪怕这魔气不过是周清逸散的法力杂质，更是不知道都被外界灵气稀释了多少。

对于之前的王浩然来说，都全然不亚于一剂猛药，若只是简单的论及境界，周清自以为他至少，也已经不在清源武院那几位阁主之下了。

他和王浩然之前的差别，就好比是欠了一屁股债的烂人，和福布斯前十的富豪的区别。

即便是周清弃之不用的魔气，其内蕴含的能量却也依旧庞大到能够让无数武者疯狂，又更何况是连武者都不是的王浩然？

周清之所以让他握剑就是为了让他变强，这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那同样应该存在于意料之中的痛苦呢？

在王浩然和他的娘子脸上，不要说是痛苦的狰狞模样了，那带着些微红晕的脸庞，简直都要比周清还要更加健康。

痛苦的感觉从不让人喜欢，但这却也是一个人所不能缺少的东西，因为痛苦才能察觉到危险，因为痛苦才能感知到敌意。

痛苦既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可现在这两个人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哪怕是一星半点的痛苦。

魔气从不是那么温柔的东西，若是无人引导就连更加平和温顺的灵气都能伤人，又更何况是本就狂躁的魔气？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两人的自我保护已经本能的关闭了，当生命无可挽回的来到了终末。

痛苦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哪怕是绝症在发作的时候都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或许最终依旧还是那个结果，但终究却还是有那么一线希望。

可又有谁见过安乐死的人，脸上露出了痛苦的？全身器官瞬间死亡，再怎么也要比某个部位的受损，来的更加危机可怕才是。

唯有没救了的人，他的本能反应当中，才不会存在着痛苦这一选项。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生命本身都已经放弃了挣扎，再多的警告又有什么作用？

头顶的血条已经清空，画面都变作了一片黑白，这种情况下就算心中再不甘又能怎样？

“大，大壮，你好漂亮啊~”

老板娘看着嫣忍不住发出惊叹，她不了解只不过是一柄剑而已，为什么还会有美容塑体的神奇功效。

但这却全然阻止不了她对于这一切的向往，即便是身上那强大的威压，还有心头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世上绝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一个女人对于美丽的追求，这前后差别简直不要太大了好吗？

前一秒大壮还是大壮的模样，后一秒就变成嫣然了？只不过是握了一下剑而已。虎背熊腰就变成魔鬼身材了？

冷冷瞥了一眼再一次凑上来的老板娘，对于这个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周清依旧还是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看看眼前这两个剩下的时间，绝对都可以按照秒来计算的两个人，周清终究还是没办法继续小心眼下去。

“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走吧，你应该能感觉得到，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残酷无情的将真相说出，周清便直接转回身，朝着客栈之外走了过去。

时间紧迫，实在是容不得他去过多浪费，即便他也只不过是个看戏的而已。

“……”

对于周清毫不客气的话，王浩然只能是无言以对，复杂无比的看着周清远去的背影。

是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硬生生用最为野蛮的方式，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骄傲泯灭。

却也是这个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便给了他一个复仇的可能。

但却也同样是他，籍由那强大的力量，夺去了他本就仅剩不多的时间。

可牵着已经重新恢复容貌，恢复了当年风华绝代的娘子的手，王浩然固然忍不住在心头怨恨周清，却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是一瞬间的英雄，还是仅剩不多的苟命残活，这二者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犹豫。

哪怕这一次他准备做出的事情，根本就一点都称不上是个英雄。

平凡的生活或许确实磨平了他曾经的锋锐，绝望的仇敌也确实让他只能无语望天，就连哭泣都不敢流下泪水。

但只要有一丝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想去抓住？不想去让自己身上的错误得到纠正？

“嫣然……”

玉指纤纤抵在王浩然的唇边，看着那不可思议纤细的指尖，嫣然从来未曾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那样的美丽。

午夜无数次的梦回中，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看着那水中自己丑陋的倒影，嫣然多少次以为那个美丽的过往，真的就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这个丑陋的分不清男女的怪物，才是她最为真实的模样。

哪怕就只是刹那，她也希望自己能够陪在梦中那俊朗强大的丈夫身边，纵使这个梦再也没有了醒来的机会。

“娘亲？”

疑惑不敢相信的话语声自门口传来，顺着声音望去，嫣然本就如水的眼眸瞬间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