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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尘洗剑

作者:廖岳旭 | 分类:奇幻 | 字数:79.4万

第133章 春夜拂晓昆仑秋,与燕同程南色

书名:折尘洗剑 作者:廖岳旭 字数:5558 更新时间:2024-11-16 21:18:25

中秋佳节的玉天峰,下了一场小雪。而粉嫩的樱花也到了凋谢的时候,一片片,一阵阵,粉黄夹杂着。

樱花茶虽是酸涩,在风无心眼中,只可作解渴的蠢物。南宫映雪拗不过姐妹们的执着,硬是被拉去放水灯,织女们肆无忌惮地饮酒唱歌。

女子的歌声是曼妙的,绵长的。

风无心目光跳过院墙,仿佛能看到缤纷各『色』的水灯船,惹得他不由『吟』唱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念起家里的娇妻,风无心愧疚得不敢托鸿雁寄回一封书信,“曦儿现在过得如何?没有我,留客山庄应该会更好吧。”

若是当是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远行那该多好,身在客途的他,或许还能锦书痴诉“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情话。

月下的剑舞,不解风情的龙渊剑暗沉无光,那厚重的挥剑声刮蹭着微风。一招飞燕逐月,身法轻盈得如蜻蜓点水,光影一瞬,便有十数瓣樱花被削成两半。再一招照影千剑,花雨旋飞而起,再纷重而落,熙熙攘攘。

这一番剑舞,说是自得其乐,也甚是勉强。

恰逢南宫映雪捧着叠好的天蓝的水灯走进院落,将它放落在满是残花的池面上,任它同樱花随波轻摇。

看着满地的残花和风无心的倦态,多少能猜到风无心心中挂念着什么东西。她端来一盆点心,外加一盅温好的黄酒,用手帕擦了擦风无心额头的汗水,“这是江南无锡的惠泉酒。春竹师姐特意留给无心的。映雪虽不会喝酒,这清醇香咧闻得映雪都快醉了。”

风无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光看这家乡的月,已够惆怅。若是这家乡的酒再下肚,怕是会穿了这愁肠。”

“我倦了。”风无心将龙渊剑随意一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剑鞘。

“让映雪伺候无心沐浴吧。”南宫映雪的温柔让风无心难以割舍,就如同江南即将衔春北去的飞燕在他家屋檐上留恋不舍的样子。

寂静无声的夜半,卧“病”在床的风无心是背着南宫映雪的睡的,院落之外灯火犹在,常常传来一两句醉话碎语。

梦醒难分。

“我们回去吧。”南宫映雪说得过于温柔,让风无心以为是在梦中,只是反应不及地“嗯?”了一声。

南宫映雪突然爬到了他的身上。风无心正过身来,正对她那羞红的脸蛋,只见她粉嫩的樱桃小嘴动了,“我说,我们回去吧。”

“回哪?”风无心停顿了一下,启齿有点艰难,“江南,还是留客山庄?”

“江南,湖州,莫干山,折剑山庄!”南宫映雪停顿地分说了四次。

“可是”南宫映雪“嘻嘻”一笑地打断了风无心的思绪,“映雪在年初已经秘密让人重建了折剑山庄。虽然没能像之前那般宏伟,住人还是可以的吧。”

“映雪你”风无心双目中的感激足以将南宫映雪淹没,他激动地按住她的脸颊,双对嘴唇紧紧相贴。风无心扑起身,将南宫映雪反坐于胯下。

春夜拂晓昆仑秋。

这本就是一个离别的季节,当南宫映雪对着弟子们说出自己的决定是,并没有人感到意外。无非是一些“女大不中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调侃话。

“你们”南宫映雪满目流光,还生怕姐妹们会舍不得他,骂风无心来着呢。师傅一直是以汉人的传统来教育这些弟子的。可自从师傅去世以后,她们便感染了吐蕃,西夏两族的文化气息,生活愈加随『性』不羁,总会放肆地讨论“钻男人被窝的事”,还假声假气地请教南宫映雪道“姑爷的怀里暖吗?”

南宫映雪气嘟嘟地甩头便走。可谁知,等南宫映雪走后,弟子们脸上的淘气一扫而空,转变成落寞和不舍。

“诶,你说宫主这一去,会不会不回来了?”大家都彼此悄悄地问着,“这一天还是来了,姑爷人少言寡语,整天生活一起宫主会不会闷死啊。”

“留客山庄有多美?我也想要去南朝。听说那里”一个女弟子说道,便有更多的附合,“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宫主一个人,我怕她受了欺负!”

“得了吧,你们就是想去玩。这中原的吃的穿得”

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只有昆极殿内边收拾边落泪的婆婆,南宫映雪才能感受到离别的悲伤,“婆婆,您年事已高经不得千里之途的疲惫,在紫云宫颐享天年吧。”

“老奴,老奴”南宫映雪没有答应,也没有听完婆婆的请求,便去找风无心了他的行礼也就一包衣服,和一把剑。

南宫映雪将一壶樱花茶送到他的眼前,语气黯然,“无心,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你想回来的时候。”风无心回答得很干脆。

南宫映雪再问道,“那你会跟我回来吗?”

风无心没有回答。如今的他,会试图地品尝一下樱花茶中更深的味道今天的茶苦不堪言。

“天明就出发吧。”看着缺了一小角的圆月,风无心这样说道。

第133章 春夜拂晓昆仑秋,与燕同程南色

仲秋将过,玉天峰的雪没有多大,在这时选择离开紫云宫是明智的。

辰时不到,当风无心和南宫映雪走到紫云宫的大门时,还没来得及作伤感离别态,忽然间,三四十个织女在夏兰和秋菊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的眼前她们已经做好了整装待发的模样。

“哼,宫主想去中原玩不带我们,没门。”秋菊挥摆着佩剑,“姐妹们,让我们一起同宫主到中原玩去咯。”

“宫主,我们也要到中原去呢。”“对啊,宫主不要丢下我们!”见着他们一个个抹鼻子哭着,南宫映雪于心不忍,将眼神投于风无心。

风无心只是微微一笑,“她们跟上也好,姑娘们的雪绣也能成为山庄的营生之道。”

听得风无心的应允,姑娘们兴奋地欢呼起来,笑容如同摇曳在春风中的嫩樱,渐渐攀出墙去。

吐蕃的战马比得大宋的更加高大与迅捷,风无心纵马在前,姑娘们坐在牛车上与山鸟同歌,何不快哉。

南朝于她们就是一场梦。那里的繁华,于她们的眼界是无法描述的,当她们看到师傅曾临摹到了那首望海『潮』里写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上次夏兰自中原回来,还偷偷买了一些胭脂,姐妹们相争涂抹,还有那丝绸锦缎,上面那漂亮的花纹『迷』得她们神魂颠倒,“哎,姐妹们,咱们去江南找一个像姑爷一样的大户人家嫁了多好耶。”

一路烟霞,与燕同程。

每次姑娘路经闹市,都会拿着南宫映雪发给她们的零花钱,『操』着异域的口音和商贩们讨价还价。这些水灵灵的姑娘总是会成为一道独异而美丽的风景线。

姑娘们在客栈吃饭喝酒也总大快朵颐,也不加掩饰自己的来源与去向,“我们要随宫主和姑爷到江南去享福呢。”

姑娘们的随『性』也就让江南中无端的臆测成了真风无心为了紫云宫主南宫映雪的这段姻缘离开了留客山庄,休弃了云曦。如今又听闻折剑山庄重建,那定是他们新的爱巢。

江南的冬天,太湖之上,千山白霜。

逢冬而来,若想见得澄碧温莹的江水与天同『色』,那恐怕要等到春来时。南宫映雪左右探看,姑娘们都端坐一艘艘往湖州去的乌篷船上,将山湖水『色』览进目中,久久之后才“哇”地赞叹一声。

远山近水,碧天孤亭。恰逢夕照渔家,北雁南来,听得姑娘们符合着艄公歌唱道,“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此时在船篷内饮水的风无心又是何等心情,如今再回家乡悲喜难言,只是应着船家的歌声,心中唱着“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以慰己心折剑山庄,已断垣残壁如斯。

初登莫干山,那青翠的竹林小道被荒草占据,盘着山腰而上。若是在几年前,这些山道多有沉深的车辙,而在这里,就能听到山上的喧闹声。

枯叶盈冰的剑池,新尘旧迹的山门。

延绵的墙垣重新漆上红『色』,山庄的大门也被换掉了仿似一切如旧。风无心激动地将泪水隐在眼珠之内,恨不得用脸贴在这些被断筋碎骨的墙面上,看是否能听到岁月的回声。

列剑大殿前的青葱,平整光滑的青石板上偶尔能看到被烈火焚烧的灰迹。那些粗糙的假山,犹能见泥地的湖池,还有一簇簇稚嫩的新竹这一切好像是为了重新开始而捏造的假象,但他很满足。

南宫映雪在他耳旁呢喃道,“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这是不是意味要抛弃以前的一切,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说“尽力”,以微笑相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枫溪林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枫林小筑也如走前那般,只是木地板上厚厚的灰尘在对风无心控诉失宠久时的不满。

此时的枫叶已艳红如烈焰,已过立冬,她们如此地争相绽放是在为旧主接风洗尘吗?

风起一阵红雨,占风铎清脆作响,搔刮着风无心的耳膜,让他更加没法忘记云曦那串银铃般的笑声

南宫映雪独自去祭拜母亲,她临走前脸上还挂着令人心疼的笑容,“母亲对无心好像有点偏见,映雪也不想无心看见我哭泣的窘态,这次让我一个人去好吗?”

看着墓碑上的铭文,南宫映雪苦笑道,“这是那个男人第一次承认丈夫这个身份也是最后一次。”

折剑山庄的冬天,只要能拥这可怜的女子入眠,就足够暖和了。

开封府的夜大雪飞卷,高胜衣身着一件貂绒大黑袍,冷得他手都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衣袋,重重的一脚踢开了阎罗衙的大门。

风雪随着他的身影滚爬进了阎罗衙高大的门槛,高胜衣哈哈大笑道,“判官所料无错,庄雄平一死,北武盟上下衔接立断。本将带领三百宽衣天武,以盘查为名扣下威远镖局的货,整个北武盟都『乱』了。雨承那老头一病不起啊,估计明年苍雪剑会上,他的人字令要拱手让人了啊。”

陈子云摇摆着折扇,嘴角微微翘起,说道,“阎罗可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的目的是让人字令消失无踪。现在圣上可不太喜欢我们阎罗衙,说我们手段残暴,泯灭人『性』。在朝廷站不住脚,怕也要在江湖上站住脚吧。我已经将话放出,是藏锋带人杀了庄雄平,到时候就算雨承缓过气来也将会和冠剑楼不死不休,闹个两败俱伤。”陈子云话锋停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道,“唯一惧者,无非是留客山庄罢了,如若是他们得到人字令,那么到时候老阎罗为我们暗藏的那点手段也就没用了。”

如今范仲淹出了京,陈子云没了靠山,高胜衣对他的戒心大大降低,笑讽道,“那判官大人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陈子云看着高胜衣那居高自傲的嘴脸,由心的厌恶,但他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笑道,“对了,还有一人风无心已到江南。听说他在昆仑山一剑就将李王爷给腰斩了”陈子云作诡异一笑,让高胜衣浑身震颤。

高胜衣假装镇静道,“风风无心算什么东西?我身在大内之中,况且执掌五百宽衣天武禁军,我”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能战胜风无心,将几近哀求的目光投向陈子云,“判官说该如何办?”

“简单!”陈子云微微一笑,慵懒地安坐在官帽椅上,摇转着折扇说道,“据报得知,明年春时,留客山庄将应萧王的邀请,往黄沙葬屠魔去了。到时候留客山庄一片空城,想必身为欧冶子的风紫霜夫『妇』定会留守阎罗只要来个暗渡陈仓,到留客山庄将风紫霜拿下,再引风无心和云曦来救,到时候我们设善『射』者百余,天雷火炮数十,还不将劫狱的他们一网打尽?哈哈哈,只要他们夫『妇』一死,苍雪剑会上无人敢挫阎罗衙之锋芒。”

“就我们这点人怎么上留客山庄。”高胜衣皱了皱眉头。

陈子云微微一笑道,“带着丐帮那些人吧。姚剑秋是个聪明人,知晓利害。”

剑气峰的冬天,无非是终日大雪飘飞。

早些天,女弟子们已经纷纷争抢着为心爱的男子缝制过冬的衣物,这些许日子下来,云曦渐渐发现,已经有几个女弟子已经和她一样,顶着一个大肚子。

这些日子,飞烟和张老头为了照顾云曦特意从有间客栈赶来。

张老头听了一下云曦表象平稳,暗里却有躁动的脉象,叹息了一声道,“云小姑娘,老头子这医术就算你再深厚的内力,也隐藏不了你的脉象。哎,再过个把月就要临盆了,切忌心浮气躁啊。”

风无心已经回到江南的消息,留客山庄谁人不知。这消息就如同阴霾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就算再大的雨雪也洗刷不去。

“哎,无心这混小子。”飞烟跺了跺脚道,“曦儿,我这就赶去湖州,要做父亲了”

云曦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安躺下去,微笑道,“烟姨莫要去。无心哥哥他玩够了就会回来的。”当她的目光流转,却发现不见云子傲的身影,急忙问道,“哥哥呢?”

从唐飞摇头苦笑的表情,云曦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雷少云在明月楼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每天除了送饭送水的侍女,他都没见一个生人。除了头发已长时不梳理变得凌『乱』不堪,衣物还算干净。

这时,大门被推开了,刺眼的冬阳随着那道人影跑进黑暗的屋内。来者并不是侍女,一个半醉的老头右手举着刚热好的酒,左手捧着好几碟子下酒菜便进来了,“嘿嘿,雷大少爷,让我们让我们来小酌两杯。”

是柳永。

雷少云看了看这个不拘于功名,整天流连于烟花巷子中的大才子,心中竟有一丝羡慕。

“雷大少爷,听闻太尉他老人家”柳永眼珠子一转,故意没有再说下去,添了几口几下酒瓶口子。雷少云听得大急,催问道,“我爷爷他怎么了?”

“他老人家就是病得重了!”柳永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咀嚼着,又喝了一口酒,缓些会儿问道,“你这大学士还当真不回家尽孝?”

雷少云低下头去,将手中的书简丢掷一旁,也喝了一口烈酒,摇头道,“我对不起爷爷的信任和栽培如今新政落败,天章阁如同虚设。更别说我这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天章阁大学士了。”他又仰首大叹道,“这个天章阁大学士本是史无前例,圣上特加封于我,无非是家族荫恩,圣上寄望。可浩『荡』皇恩,我连一份合适的官职都没有,高不成低不就。到头来,新政落败了,我这个参谋也只是空拿奉饷,无一作为。”

雷少云看着柳永,虚笑一声,“哪像先生,志在无为一身轻。”

柳永听到此话,表情突然黯淡了一下,苦笑着,“世人皆说我柳永不慕虚荣,寄情笔墨,采嗅百花,何不逍遥快活?可谁知晓我一生逐名,自恃才高却不得重用,因几句狂词也落得奉旨填词的窘状。就算范相新政,柳某也只苟求得一着作佐郎罢了。”柳永将攥在手中的花生米随意丢掉,仰头洒泪,“柳某也妄想得一袭紫袍,位列朝班。而不是以满纸的轻浮狂词沽名钓誉于江湖。无用,无奈天诚欺我也!”

“你的一切,且不知有多少人仰首羡慕着。”柳永再加一杯,喝得醉醺醺的,“如果再要求得太多,就贪心了。凡事得循序渐进,该给你,老天都不会亏欠。”

雷少云幡然醒悟,是因为有一个东西老天给他,他却没有及时拿取作为一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