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春慢
作者:此冬无雪 | 分类:古言 | 字数:9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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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位尊婕妤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纤手素素,推窗开来。(注)
有寒气混合着冬雪清淡的味道,清冷入鼻端。
东方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托腮立在了窗侧。
一转眼,又是除日。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去年的这个除夕,她是孤身一人,今年的除夕,竟又是一个人了,这般的日子,还要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呢。
心中有几分怅惘,也有几分失落,在窗口吹了几丝冷风,觉得有些冷了,忽然身上一暖,东方瑶回头去看,芍儿正往自己身上披了个大红色的斗篷,看上去颇为喜气洋洋。
“娘子仔细身子,这寒风可冷着呢。”她笑嘻嘻的说道。
东方瑶一边应了,一边摸着身上的斗篷,笑道:“这是哪来的斗篷,颜色如此鲜艳,我怎么没见过?”
芍儿幽怨的看了东方瑶一眼,说道:“娘子又忘了……这不是圣上赏赐的么,还是皇后娘娘说娘子新衣太少,这才找人新作的。”
东方瑶怔了片刻,讪讪道:“唔……这我倒忘了,不过颜色实在太显眼了些。”
“新年新气象嘛,红衣更能衬娘子肤色,”芍儿笑的喜气洋洋:“这不是圣上和娘娘体恤么,换了谁能有这恩宠?”
东方瑶失笑:“我瞧着你这丫头比我还高兴,自己的新衣服也添了不少吧?”
一会儿有小婢女进来,将新烫的葡萄酒摆在了食案上。
白玉的瓷壶中荡着紫光潋滟,醇香的葡萄酒味道飘了满室清香,芍儿兴冲冲的为东方瑶布让,“娘子,这酒还是要趁热喝!”
东方瑶坐定,看着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往昔已大不相同,待倒好了酒,手中掐了竹着,正待举手间,心中却是一阵难受。
“知道你喜欢喝葡萄酒,我特意去和史司膳偷偷讨了一些,史司膳人好,也没计较,不过这个人情,你可要自己去还呀!”
“就是你有什么事,我也很愿意你一起承担,你又何必顾虑这么多呢?”
“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离别。”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祈愿上苍从未听见过,难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安稳的生活真是痴人说梦吗?
酸楚和无奈竟是一齐满涌上心头,连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李况和顾氏都受到了惩罚,可她还是放不下心结。
她究竟还在心心念念什么,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强大到可以为身边人遮荫蔽雨的,还是繁华落定的安稳,就算是痴人说梦?
“啪啪啪!”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声,芍儿看着呆滞状的东方瑶,按着胸口粗喘了两口气。
“娘子,外面有爆竹,芍儿先出去啦!”
她身形一晃,接着整个人便利落的出门去。
门外已不再大雪纷飞,待芍儿出来,望着满庭的银白,点缀其中的鲜妍,终是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东方瑶沉默的放下手中的竹着。
她愣愣的发了一会儿呆,又沉默着拿起了竹着,吃了一口菜,口中有苦味,她又吃了一口,还是苦的。
味同嚼蜡,食之唯苦。
她闭上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气来。
想起还有酒水为品,便倒出一小杯来,慢慢的品。
大约是两杯酒的功夫,又听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芍儿敲门,“娘子,太和殿下旨了!”
东方瑶心中一凛,赶紧整装开门,不过一会儿,有个宦官模样的人走进来,手中卷着诏书,正是圣上身边的心腹内侍冯直,他先是行了一礼,笑呵呵道:“美人万福,奴是替圣上传达旨意。”
东方瑶赶紧肃身而跪,拜道:“臣恭迎陛下降旨。”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美人东方氏……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立为婕妤……”
念毕,冯直虚扶一把,将诏书递到东方瑶手中,笑道:“东方婕妤,这可是自古以来难得的第一份恩宠,你可莫要辜负了圣上的一番苦心。”
东方瑶心中微诧,自古以来难得的恩宠?
冯直却是卖了个关子,笑道:“明日一早婕妤前往蓬莱殿侍奉的时候便知晓了。”
芍儿接过那诏令收好,等冯直走远了,还一边碎碎念道:“怕是一口气说完会憋死他……”
第二日一早,东方瑶照常来蓬莱殿,一路上,看着一众婢女小心翼翼恭恭敬敬行礼的姿态,她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进了蓬莱殿,阿赞先迎了上来:“婕妤来了!殿下要我问婕妤,昨日的诏书可还满意?”
东方瑶装作不明其意的样子,轻声问道:“哦,妾愚钝,还请内侍不吝赐教?”
阿赞兴冲冲的压低声音:“那婕妤之位可只宫中一位,便是东方婕妤,原先在这位上的贵人,全都降旨换成了宝林,婕妤已从嫔妃之位换做协助太后和皇后殿下打理内宫的正三品女官之位!”
东方瑶心中真正惊讶了。
她的确猜到了前半部分,却没料到后半部分,自己竟然脱离了后宫嫔妃的封号,真正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女官。
昔年韩鸿照为了要自己留在她身边,才封了这才人一名,可表面上仍旧是皇帝的后妃,如今一跃高升,竟是连妾侍的名号也换了,真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阿赞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听身后有人轻斥道:“阿赞,缘何拦住婕妤去路,殿下可在里面等着呢!”
阿赞一脸歉意,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退开:“婕妤莫怪,是奴婢卖弄了。”
东方瑶也知道阿赞是好心,心直口快,自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冲他微微一笑:“内侍说的哪里的话。”
随后对曹吉祥温和道:“曹内侍误会了,是妾非要阿赞告知的。”
这才随着曹吉祥走了进去。
案几上,韩鸿照正在埋首,一见东方瑶进来了,便将手中的一个章奏收了起来压在一边。
“来了?”
东方瑶忙行一礼,朗声道:“殿下厚爱,臣实在是羞愧难当!”
“圣上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韩鸿照说道。
她起身来,由灵芷和婉娘服侍着净了手和面,又对东方瑶打了个手势:“等会儿我用完早膳,你再随我一起去含凉殿寻圣上谢恩,这会子先去看看我为你收拾出来的章奏。”
东方瑶赶紧应了声,待太后身影走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灵芷早为东方瑶安置好了坐榻,做了个延请的收拾:“婕妤先请上坐,奴婢去为婕妤沏茶来!”
东方瑶微微颔首,便坐到了一边。
打开案几上的几个敕书,她细细的看了看。
一则是楚州刺史上的,说是楚州去年收获甚少,眼看旱涝时节来临,只怕新修的堤坝又要破损,请朝廷拨款赈灾,先挨过这个冬季和开春,下画“可”字。
然后是礼部侍郎何纾的敕书,说李况被贬后身体每况愈下,当初虽有胁迫先帝之嫌,不过先帝也未曾归罪过他,如今长安的妻儿也凋零残尽,实在是备尝艰苦,念在血缘之谊,不如再封其为郡王,在益州安度晚年。
书底,依旧是画了个可。
东方瑶放在一边,又打开一个,然而这一看,她却心底一惊。
从蓬莱殿出来后,芍儿在外面候着,一见她出来便迎上前:“娘子出来了。”接着为东方瑶披上斗篷。
东方瑶拉了芍儿,说道:“赶紧回去。”
芍儿诧道:“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饿着了?”
东方瑶有些无奈,却只好说道:“大约是这样。”
主仆两人也没多说,便快步走着,可是走着走着,东方瑶又觉得不对劲。
曹友真被谏议大夫参劾,说到底是他自己嘴巴太大,跟自己有多少斤关系?就算是他疑心自己,那她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想到这里,东方瑶脚步便慢了下来。
那个家伙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自己也不是神仙,总不能叫人人都看自己顺眼。
芍儿见东方瑶一快一慢,大脑有点跟不上,“娘子……你这是……又不饿了?”
谁知东方瑶忽然又停了下来,芍儿赶紧住了脚,正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了,定睛一瞧,却暗忖不好。
这站在两人面前的自然不是别人。
曹友真一脸气愤,指着东方瑶的鼻子:“东方瑶,你这个贱人!”
被指鼻子者一脸平静,竟毫无羞愧之情,曹友真出离愤怒了:“敢做不敢当,你敢说那敕书不是你指使裴延知上的!”
指使裴延知?
东方瑶冷笑,她还没那能耐,恐怕裴大夫厌恶自己还来不及。
芍儿脱口道:“寺丞说话可要注意点,我家婕妤那是圣上亲封的正三品女官,你平日里就指名道姓如此辱骂,他日再有敕书上去,那也只能是咎由自取,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