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非晚有一种自己在交代后事的感觉，越说越心酸，最后竟然是把自己气的笑了。

她觉得有点烦人，就伸手过去想要摘下鬼面的面具。她觉得自己动作很快，但是显然她低估了鬼面的警惕性，他几乎是直接就侧身躲开了。

自己来的这么声势浩大，他却躲得如此云淡风轻，这落差感大大的激怒了俞非晚的胜负欲。

她重新伸手过去，这一次整个人都扑了过去！

鬼面依旧是轻轻松松的躲过，闪了过去之后歪了一下头，嘲讽之意淋漓尽致！

“好哇！我今天就要看！”

说着，俞非晚张牙舞爪的冲了过去和鬼面大战了十几个回合，最后下来的时候累得差点背过气去。

“哎呦……算了，不和你玩了！”

这身体真的是太弱了，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待到自己呼吸平稳了之后，俞非晚眼中带着光的盯着距离自己三步远的鬼面：“你不让我看，我不怪你，毕竟……是我自己逾越。”

又是好几个呼吸的空隙，她顺过气之后垂着眼眸说：“我只是……只是想要看看我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而已。”

她没有注意到，站在那边的鬼面身体猛然的顿了一下。

俞非晚抬起头，笑了一下，有种穷途末路的美。

她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挪到下面指了一下心口，而后挪到了鬼面的身上，最后伸出双手，比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我学了很久的手语，但是我觉得手语不能表达我的情绪。我的心情就像是我的手语，不讲道理，没有章程，却无法……无法控制。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说完之后，俞非晚直接就跑了。

哪怕是自己的肺已经快要炸掉了，也依旧是没命的跑。

不是因为羞涩——她觉得喜欢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羞涩的，主要是……生怕自己后悔放他走。

她可能只能再活五个月，她想要在有限的生命力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包括喜欢的人。

但是那个人，她不敢，也不想。自己一个快死的人，何必拖着人家入了爱情的坟墓？如果一开始知道是悲剧，倒不如不开始。

这也算是，对他最后的温柔了吧。

回到了房中，俞非晚吃了药，依旧是在地上滚成海参，但是这一次脸上是带着笑的，似乎陈淤积在心中许久的一口污血也被吐出了。

香云看她又哭又笑的，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默默的关上了门，等房间里面没有了动静之后才端着茶杯和盆进来给她洗漱。

……

太傅府。

沈天翌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手中揣摩着一个面具，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

孤影走了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个披风：“公子，夜里凉，您明日需要进宫，不要熬夜。”

“孤影，你这个面具，用了多久了？”

“自从挡上了您的侍卫那天起。”

“给我好吗？”

孤影不解：“嗯？”

“算了！”沈天翌用力把面具扔给了孤影，把孤影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孤影看着被扔回来的面具，有些茫然的眨了下眼睛。

……

翌日。

俞非晚起了身，盛装打扮，随着老夫人入了宫。

入宫的马车上，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一直在教导俞非晚入宫的规矩：“入了宫里面，头不要抬得太高，不要太大声说话，要懂礼貌，不管是见到了哪个主子都要行礼，还有一个人即便是见了也不用行礼……罢了，你应当遇不到那人。大致的规矩就是这些，老奴会跟在小姐的身边的，还请小姐莫要嫌烦。”

俞非晚对着刘嬷嬷点了下头：“嬷嬷教导，感激不尽。”

她其实有点好奇那个见了不用里的人是谁，但是转念一想，好像现在也不是最佳的时机，于是便就忍了回去。

一般的人进宫门是不可以坐马车的，身份尊贵的也只能乘坐步撵，但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再加上是太后请过来的，皇上特准可以乘坐马车到太后的宫门口，这一路上，俞非晚倒也免了不可避免见面之后的俗礼。

到了太后的钟粹宫，俞非晚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

宫门口有一个老嬷嬷在等着，见了老夫人之后就行礼：“奴婢竹青，见过俞老夫人，见过俞二小姐。”

俞非晚乖巧的对着老嬷嬷轻轻的点点头当做回礼，期间一直都扶着老夫人。

竹青让开了路：“俞老夫人请！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得知您今日要来，她开心的还多喝了半碗粥呢！”

老夫人笑了：“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我这老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俞非晚猛然的瞪大了眼睛。

老姐姐？老夫人和太后是姐妹吗？自己怎么未曾听说，不是说老夫人乃是扬州顺天府甄家的嫡女吗？和自己一样自幼没了亲娘，亲爹又续了弦。

扬州乃是朝廷生产官银的重地，一般都是甄家看着，这么几朝几代了，从未出过差错，深得皇上信任。

竹青头也不回的说道：“俞二小姐，你家老夫人虽然没有皇室血脉，但是和咱们如今的太后曾经可是很要好的姐妹，义结金兰的，在许多人的心中，她便是老郡主了。”

俞非晚有些尴尬：“竹青姑姑，我未曾问。”

竹青替她们打开了门前的帘子，笑道：“老奴入宫几十年，用后脑勺都可以猜中人的心事。请进吧，闻二小姐身体不好，已经为您备下了炭盆和汤婆子，大殿和偏殿都有。”

俞非晚只得点点头：“多谢。”

进了钟粹宫的大殿之后，迎面而来的便就是一股热气和药味糅杂在一起的味道，熏得她有点发困。

在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华发老人，那老人干瘦，却能看得出来是荣华富贵之身。老夫人见了之后，竟然是挣脱了俞非晚的手上前好几步坐在了床边拉住了那个人的手：“我的老姐姐哟！您可还好？”

太后睁了眼，见到了旧人，也被催得泪了眼，撑起了身子和老夫人一声声好妹妹的叫。

俞非晚乖巧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耳边是两个老人的低喃，她只觉得，此刻的时光，过的有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