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脸上脂粉浓厚，也瞧不出年纪。头上插着各色朱钗，不过在东方素眼里，一瞧便能瞧出真假。这些朱钗乍看倒是五颜六色很漂亮，可珠子要么质地差，要么是假货。虽看起来五光十色艳丽无比，却真不值几个钱。

妇人偷眼瞧着东方素，眼中既是好奇又是敬畏，还有些闪烁的意味在其中。

“你想要知道什么？”

“这……”

东方素并不催促她回答，只是点燃了一盏灯，将灯放到了妇人面前。灯火的高度刚好与她的脸齐平，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眸。平日里看起来黑色的眼眸，此刻显得像是深褐色。灯台面向东方素那边有一个挡板，并不会照着她的眼睛。

“如果娘子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什么，不如我来提问，你来回答。”

妇人想了想，点点头。

“请看着我的眼睛。”东方素说道。

妇人依言，盯着东方素的眼睛，那紫色的眼眸让她心里一跳：妈呀，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是紫色的呢！好像能把人魂魄都摄走一般！

“你可是觉得我是妖怪？”

“不是。”妇人条件反射地撒了个谎。

东方素笑了笑，并未揭穿她，接着说道：

“把你双手伸出来。”

妇人依言，伸出了双手。

这女子关节略显粗大，手上的丹寇像是新擦的，手心虽然有些粗糙，却并没有老茧。

“娘子其实并不信我，只是想要来试探我，对吧？”东方素人畜无害地笑着。妇人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

“其实，娘子心中应该也是有想要问询的疑问。恕我直言，娘子并非良人，是也不是？”

妇人又是一惊，神情跟着有些暗淡。

“娘子想要问前程，其实也就是自己的姻缘。试问哪个女子不想有段好姻缘呢？只是娘子现在想要求得姻缘却是不易。我赠娘子几句话，娘子好生记着。”

妇人连连点头。

“淡扫蛾眉半点唇，布衣荆钗沐晨昏。不羡人间春来早，且把青枝扫寒门。”东方素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一旁的笔墨纸砚，将这几句话写在了纸上。迎着灯火扬了扬，待墨迹干了，对折起来放进一个锦囊里，递给了妇人。

“你且把这纸条收好，好好参详其中的意思，想通透了，自然也就能寻到好姻缘。”

“多谢仙子！”

妇人小心收了锦囊，满心欢喜地离开了，东方素拿起银锤轻敲了一下钟……

妇人一出门，便有围上来询问。

“小仙子如何？”

“真乃神人！还赐了我一个锦囊呢！”妇人对众人一通吹嘘，更让众人信多了几分。

刚走过街口，却有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张、张大哥……”妇人哆嗦着说了一句，吓得花容失色。

张三一脸狞笑，将她带至背街的后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妇人的脸上，妇人捂着脸，疼得泪水直在眼睛里打转。

“老子让你去搅局，你他娘都干啥了！？还四处说她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张、张大哥，她，她真是仙子啊！我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被她说准了！张大哥……”

妇人还待多说，冷不防又被张三打了一个耳光。立时咬紧了嘴唇，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三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妇人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妇人蜷缩在墙角，抹了一把泪，又摸了摸袖中的锦囊，这才站起身，缓缓朝平乐坊走去。

※

且说东方素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把27个人都看完了，命莫云杉关了门，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一切收拾妥当，备好晚饭，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现如今，东方素在家里也不再戴着帷帽，秦家二老也很快适应了她的外貌。

“小仙子，咱们今日收入颇丰，这银钱，你看是饭后算给莫小仙子，还是……”

“这钱你们只管收着，我们吃住都在你们这里，连着店铺也是你们的，就不必计较了。”东方素并不在意这些。

“那怎么行呢？这账目还是要小仙子过目的。”

东方素见二老执意如此，自己再推辞倒是显得造作了，于是笑道：

“也罢，那就让云杉看看便是。银钱你们依旧收着，我们有什么用度再来问你们拿，这样可好？”

“诶！好好好！一切但听小仙子安排！”秦老这才安了心，喜滋滋地吃起了饭。

※

安榕城皇宫，清宁宫内灯火辉煌。

陈皇后正一身盛装，斜倚在塌上，愁容满面。

“皇后娘娘，夜已深了，奴婢瞧着皇上……，要不女婢先给您更衣吧？”二十来岁的彩鸢在一旁悄声说道。

“皇上又去了徐妃那里？”

“奴婢不知。不过，头前听顺德公公说，近日来了一个什么使团，似乎有要事与皇上商议。”

“哦？使团？没听说呢。那太子呢？”

“奴婢不知。”

皇后瞥了彩鸢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摆了摆手。

“罢了，更衣吧。”

财源连忙应了一声，上前扶起陈皇后，正欲与她更衣，却听外面来报，说皇上驾到。

陈皇后又惊又喜，却忍住不动声色，由彩鸢扶了，款步走到前殿，迎接皇上。

皇上王竞生得高大威猛，年不过四十有余。穿一身便服，冲着跪倒一地的人一挥袍袖，说了声“免”，便上前扶了一把皇后，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陈皇后小心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情，见他似有怒气，也不多问什么，立刻吩咐备上茶水。

“圣上，可有用晚膳？”

“用过了，你不必再张罗了。今日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不知何事？”

“恐怕皇后已经知道，西边的昊国派来了使团，想要与我国修好。目前，十国混战，咱们蜀国虽然安定，却也非强国。若能与昊国修好，西边可以无忧，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我想在众位公主中挑选一位，嫁与昊国王子，以修百年之好。不知皇后，可有人选？”

陈皇后一听，心中便有了算计：圣上来问这事，其实心中应该早就有了主意。如果我贸然说出一人，怕不合圣意，岂不是惹得他不悦？可若是不说，只怕又被他觉得我没主意，以后便更不欲与我见面商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