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帕尔手上那半瓶水的确成了当天晚宴上最引人注目的事物，所有人都在猜疑着水瓶的来历。

王竞当然更是颇费思量：陈皇后一向不问政事，而且行事小心谨慎，为何会送这个水瓶给加帕尔呢？她应该知道，如果让加帕尔带着这个瓶子回到宴会上，会引起怎样的骚动，可是理由呢？

是想要提醒徐贵妃不要忘了还有她这个皇后在？还是想要说明，自己支持加帕尔？但无论怎样，这个行为都太不谨慎了！为此，王竞决定要去问个清楚。

来到清宁宫，陈皇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反而穿戴整齐，桌上也摆着丰盛的宵夜，似乎刻意在等待着王竞的到来。

王竞走进房内，瞧着桌上的食物，站了半晌，悠悠地问道：“皇后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耍心眼。”

陈皇后走到王竞身旁，施施然行了一礼，恭敬地回答道：“妾身当然知道，只是，妾身并未与圣上耍心眼。”

“没有？那你干嘛要给加帕尔水瓶？又干嘛在摆这么一堆？莫不是要等神仙？”王竞的语气不太好。

陈皇后也不恼也不惊，伸手扶着王竞在一旁坐下，冲彩鸢使了个眼色，彩鸢和喜公公一起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这一切王竞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他倒要看看今日这陈皇后怎么圆这个话。

“圣上可知道，桃园的花开了？”陈皇后笑着问道。

王竞眉头一皱，心道：忽然问这个是做什么？犹豫片刻点点头，仍旧一言不发。

陈皇后给他斟上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小杯，坐在他的身旁，一面给他布菜一面说道：“今日我去桃园赏花，发现原来桃园里并不仅仅只有桃花，居然还有梅花。”

“有什么问题吗？你是因为不喜欢桃园里有梅花，所以给了加帕尔一个水瓶？”王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颇为生硬。

“圣上莫急，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有句俗语曾说：想要藏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藏在树林里。”

王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就给我闭门思过！”

陈皇后笑着站起身，施了一礼说道：“圣上，请恕臣妾无状。臣妾是衍儿的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却也视若己出，母子情深。我不想衍儿受委屈，也不想衍儿走错路，更不想衍儿因为自己的错误，令你这个做父亲的为难。”

王竞斜眼看着陈皇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半晌之后才问道：“你知道衍儿进宫了？”

陈皇后抿嘴一笑，低下头默认。

王竞点点头，复又坐了下来，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那衍儿又做了什么，让你担心成这样啊？”

“圣上明鉴。”陈皇后见王竞坐下，便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心头一喜。王竞虽然是个嘴上不喜别人耍心眼儿的人，其实他更喜欢自己看穿别人心眼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有力量，能够连他人的精神都控制住。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说一些绕着弯儿能让他“看透”的话，他便会特别开心。陈皇后早就摸准了王竞这个脾气，所以才有恃无恐。

既然王竞已经不生气了，心思和之前追问水瓶一事已经不同了，陈皇后便开始将发现了东方素和加帕尔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王竞听。

“嗯，我知道衍儿带了东方素进宫，这事儿他自己已经对我讲了。至于东方素和加帕尔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那加帕尔竟然如此大胆，在宴席空档都敢溜出来与那东方素私会。不过，这也可见，那东方素是个颇有魅力的女子啊。”

陈皇后瞧了王竞一眼，不禁笑道：“圣上可曾见过这女子？”

“不曾见过。”王竞脸不红心不跳，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皇后一脸不信，但也不说破，只是低下头摆弄着面前的酒杯，幽幽地说道：“这女子我见犹怜，谈吐得体，举止端庄。虽然年纪小，却是气度不凡。”

王竞扭头看向陈皇后，好奇地说道：“嘿，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可是很少听到你如此盛赞别的女子啊。”

“那是别人不值得我盛赞，除非她特别出众。”陈皇后笑道。

王竞挑了下眉毛，心道：陈皇后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虽不得而知，可是能被她如此赞誉，也是难得。

“既然你如此担心衍儿，还不如抓紧给衍儿选妃的事情。”王竞笑道。

“只是，我怕，若是衍儿真喜欢这女子，我上哪儿去找一个比得过她的人啊……”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万一选妃之事衍儿不允，或者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圣上可别怪责臣妾才是。”陈皇后可怜巴巴地说着。

“你放心，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怪你的。”

“那也不能怪衍儿。”

王竞瞧着陈皇后那护犊子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默默地点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思。这个东方素，如果真的那般令万人倾倒，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正想着，陈皇后忽然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你可是染了风寒了？”

“没事没事，这两日都觉得有些乏，懒懒地不想动呢。许是天气太冷了吧。”

“嗯，明儿传太医来瞧瞧。”

陈皇后笑着点点头，心里多了一丝暖意。

※

秦家小院内，东方素紧张地在院内走来走去，等待着丑时地到来。

当院外的小街上传来更漏之声时，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急不可耐地敲了敲房门。

然而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三重道睡着了，没听见？

东方素犹豫片刻，再次敲门，还是没有人前来应门。

情急之下，东方素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猛地一掌拍在门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门内的插销断掉了，门猛地就打开了。

东方素猝不及防，差点儿扑进房间里。

踉跄着冲进房间，东方素这才发现屋内并没有三重道的身影。

然而在他用的床铺上，却放着两个红色的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