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皇后撑起身子，往东方素面前考了一些，好看清东方素的表情。

东方素面上波澜不兴，从容地回答道：“启禀娘娘，小女子并无意冒犯。这皇宫之内有禁制，我的法术在这里被压制着，就算能够施展也绝对不会是众位道长的对手。我只是问心无愧，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一个问心无愧啊……”陈皇后脸上的神情缓和起来，又往回靠了一些，跟着问道：“哀家问你，你与太子殿下可有，可有，可有私定终身？”

东方素知道陈皇后的言下之意，粉脸微红，摇了摇头：“小女子虽是半妖，却也是自小在道观里由道姑抚养长大，虽然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小姐知书识礼，却也懂得礼义廉耻，忠孝仁信。太子与我之间不过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并未有闺房之事，请娘娘明鉴。”

“嗯……那，你和李青呢？李青和王妃的死，真的与你们无关？”陈皇后眯起眼睛问道。

东方素跪在地上略一躬身，抬眼看向陈皇后，平静地说道：“的确无关。李大哥以诚待我，只是我心有所依，只将他当做大哥对待。然而圣上赐婚，我也无可奈何。李大哥也知道我的心意，一直对我以礼相待，我只愿他幸福快乐。”

陈皇后探究地盯着东方素，心道：她这话中有话啊！沉吟片刻，陈皇后悠悠然地问道：

“我听说，那李青与林如玉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这次却双双不幸身亡……这其中，莫不是有诈？”

东方素抿紧了嘴唇没有答话，暗骂自己多嘴，更惊叹于陈皇后的多疑，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瞧见东方素努力装出镇定的模样，陈皇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但是她并不想揭穿这件事。毕竟，此事发生在王衍率军途中，如果传扬出去，对王衍不利。略一沉吟，陈皇后调转话题，继续问道：

“唉，这女人呀，生得丑不好，没人要；生得太美也不好，容易招惹祸端。都说红颜祸水，哀家看来这话没错。如东方法师这般绝色，祸害的不仅是别人，更是自己呀。哀家听说，前几日在祥云阁，太子殿下的新晋护卫轻薄与你，可有此事啊？”

“谭护卫并非有意轻薄，他只是被人所累。诚如娘娘所言，这都要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遭此牢狱之灾。”东方素垂下眼帘，不无哀伤地叹息道。

陈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镯子，淡淡地说道：“东方法师，如果他日，太子另娶他人，你当如何？”

“娘娘不必担忧，若太子殿下大婚，觅得良妃，也是我蜀国之幸，身为护国法师，自然为之祝福。”

“你就不恨？”

“恨？恨什么呢？恨太子以天下苍生为重？恨自己没有生在王孙贵胄之家？不，我不恨。”东方素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笑意：“娘娘，就算我这么说，娘娘可能也不信。但是，我真的不恨。因为，这些事情都不是我自己能够左右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恨的。作为百姓，我希望有一位无私的明君，身为女子，我希望有一名对我宠爱有加的夫君。而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可遇不可求。上顺天意，下顺民情。恨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更何况，我连恨的源头都没有。至于皇后娘娘信与不信，那也在娘娘，我依旧做不得主。只能是全掏一片真心，于心无愧罢了。”

“好，好，好。好一个于心无愧啊……”陈皇后说着，认真地打量着东方素。她也算得上阅人无数，宫里的人什么样的嘴脸她没见识过，一个个口蜜腹剑的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这东方素的双眸清澈，神情坦荡，绝不是一个奸佞之人可以伪装得来。

不过，终究是人心隔肚皮，为了王衍的未来，更为了自己的未来，陈皇后可不敢有些许放松。

“你快起来吧，这地上凉，别上了身子。”陈皇后说着，伸手虚扶了一下东方素。

东方素也识趣，磕头称谢，缓缓站起身，在陈皇后的示意下，仍旧在一旁坐下。

陈皇后轻轻拍了拍东方素的手说道：“东方法师，我也是女人，更是一个母亲。我知道，作为女子，谁不向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谁又不希望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可是呀，这沾染上了皇家，很多事情就不同了。皇室的人看似高贵，享有无上的荣耀，但是为了这份荣耀，他们也有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你不要怪我们狠心，棒打鸳鸯，拆散你们。我要为我的儿子着想，这点你一定会明白的，对不对？”

东方素默默地点头，心中却充满了疑虑。虽然陈皇后对她和蔼可亲，但是凭着东方素的望气术，她却能隐约感到陈皇后并非她表面上的那样慈祥和蔼。

见东方素不说话，陈皇后又说道：“咱们如此推心置腹的交谈还是第一次，哀家也好久没有这般无所顾忌地说话了。哀家瞧着你甚是喜欢，不如你就在宫里陪哀家几日，可好？”

“这……”东方素没想到陈皇后会突然提出要留她在宫中，一时犹豫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她拒绝，这皇后的命令她又哪里违抗得了？既然注定不能违抗，不如乖乖地应下来。

想到这里，东方素点点头：“多谢娘娘厚爱，只是，担心家中父母和妹妹记挂，能否让我给他们修书一封，烦劳娘娘命人转交他们呢？”

陈皇后抿嘴笑着点头应允，又将她领到了书房，由得她写了平安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祥云阁。

※

太子府的书房内，王衍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不吃不喝，只是歪在躺椅上发呆。

顺德收到了东方素被皇后召进皇宫留宿宫中的消息后，迅速来到了书房外，隔着门板儿将此事告知了王衍。

原本已经魂不守舍的王衍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又是一惊：母后为何会让东方素进宫？难道是要对东方素不利？

想到这里，王衍哪里还坐得住，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吩咐顺德备马，想要立刻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