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出口，慕玺几乎吼出声：“休想！”

他不是不愿意救银铃，而是他清楚沈屹明的意思是什么。

沈屹明想要唐锦瑟的命。

银铃也是几乎同时骂出声：“沈屹明，你做梦！”

结果，下一刻她就被沈屹明一脚踹到地上的泥泞里。

瞧见满身伤痕的银铃被这样对待，唐锦瑟的心似乎在滴血。

“够了，我答应你。”

听到唐锦瑟这样说，慕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

“小锦，你知不知道你……”

可是在对上她的视线的一瞬间，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唐锦瑟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慕玺，自己就一步一步朝沈屹明走过去。

她每走一步，双方就更紧张一分，呼吸也更沉重一分。

直至走到沈屹明跟前，架在银铃脖子上的刀移开时，唐锦瑟眼疾手快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香毒，照着沈屹明的鼻孔用力挥过去。

也是几乎同时，沈屹明的手紧紧一抓，瞬间捏住了唐锦瑟的手腕。

原本想救下银铃就转身离开的唐锦瑟，霎时就被桎梏住。

沈屹明奸笑出声：“我就知道你诡计颇多。”

见对方吸食了香毒却一副无事人的反应，唐锦瑟瞬间愣住。

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她的香毒向来没有失手过。

她使劲甩开沈屹明的手，可对方就像一条紧紧盘住的毒蛇，缠得她完全脱不开身。

慕玺一脚踢起旁边的石块瞄准沈屹明的脑门，眼疾手快之下把孩子递给了银铃。

又拔出腰间佩剑，猛地刺向唐锦瑟身后的男人。

唐锦瑟脱了身，慕玺却被那毒蛇紧紧缠住。

周围的叛军闻声而来，迅速逼近这窄小的巷子。

他们一个接一个杀过来，挥舞的长剑一次又一次瞄准唐锦瑟等人的要害。

慕玺以只身挡千军，银剑杀敌的瞬间，还不忘朝身后的唐锦瑟嘶吼：

“走啊！”

再不走，他们全都会命丧于此。

可若是真的走了，慕玺又会怎么样？

唐锦瑟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清楚地知道慕玺会步上刘妈的后尘。

她的身子怕得直打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拉走眼前的人。

“不、不行……慕玺，一起走！”

沈屹明压低了眉，右手一挥。

那些叛军就如同疯了一般，竟想从四面八方越过慕玺，直取唐锦瑟的脑袋。

偏偏慕玺拦在跟前，一次又一次阻断对方的突袭。

可敌众我寡，他的精力有限，始终会应接不暇。

沈屹明气急，捏准了时机，一剑刺入慕玺的腰间。

鲜红滚烫的血液顺着冰冷剑尖流出时，唐锦瑟的大脑登时空白。

“慕玺……”

她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趁手的武器想冲上去拼命。

却听慕玺吼道：“银铃，愣着做什么？！带她走！！”

被下了命令的银铃，死死拽住唐锦瑟的胳膊，生拉硬拽般将她拖出这个地方。

瞧见慕玺视死如归的身影，唐锦瑟的双眸瞬间就红了，断断续续的哭腔霎时响彻窄巷：

“慕玺……慕玺你这个骗子！！”

明明，明明答应过她，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做任何傻事。

明明答应过她了，他会好好活着。

双眸氤氲中，她似是瞧见慕玺的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痴笑。

他的唇一张一合，短短几个字自唇间溢出：

“护了你，又怎会是傻事。”

短短一句话，似是晴天霹雳。

如潮般的记忆猛地涌上唐锦瑟的脑海，过往慕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历历在目：

他半带揶揄地干笑：“你若是死了，谁来还我钱？”

他边替她挑拣葱花，边道：“我要整个襄国的人都知道，碰你一下，便是与我解百毒为敌。”

向来吊儿郎当的他，也是头一次严肃的对她说：

“我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

“小锦，你只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他把香具交到她手上，笑得甚是好看：

“这个归你，以后我就只效忠你一个人。”

……

他以只身挡万军，以身躯为盾，一次又一次为她挡去那些射来的明枪暗箭。

他说，我的小锦，你要好好活着。

要幸福安乐地活着。

……

银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拽着唐锦瑟跑出暗巷。

唐锦瑟想不通，为什么身边亲近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去。

明明，明明她已经机关算尽，却还是赢不了书里的主角光环。

“慕玺他……他不该死啊。”

沈屹坤，刘妈，问荆，慕玺，又有哪一个是该死的呢？

该死的是外面的沈屹明。

是他滥杀无辜。

是他作恶多端。

是他该下十八层地狱。

慕玺被刺的画面在唐锦瑟的脑袋里久久挥之不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多希望时间定格在沈屹坤出征的前一日。

那时候，没有谁离去。

所有人都在。

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银铃环住唐锦瑟的肩膀，却发觉唐锦瑟的身子冷得可怕。

明明不是冬日，她身上的温度却像是镀了一层霜。

要是沈屹坤在，要是慕玺在，亦或是慕玺在，有哪一个愿意瞧见她现在这样受罪？

银铃探了探唐锦瑟的额头，又探了探小孩的脸颊，一片滚烫。

这样折腾，不生病才怪了。

“你在这里等我……”

银铃话都没说完，就被唐锦瑟紧紧拽住了裙角。

她朝她狠狠摇头。

如今的她，不能接受再有谁离去了。

“银铃，别去了。”

“你和孩子病了，我去附近的药馆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药材。”

唐锦瑟蓦地斥声质问：“都什么时候了，这点病又算什么？”

她怕银铃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怕心里那些恐怖的猜想，一点一点变成现实接踵而来。

银铃却蹲下身抚着她的脸告诉她：

“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选择跟你吗？”

她愣怔，完全不解。

“你冷静，从不骄躁，就算真正的危机摆在你跟前，你也足够勇敢强大。

可现在的你，前怕狼后怕虎，完全不是我当初认识的唐锦瑟。”

唐锦瑟摇头，嚅嗫反驳：“人在接二连三的生死诀别前，真的还会有勇气么？”

银铃被问住了，她不知道。

她也不是唐锦瑟，她不能切身体会到唐锦瑟此时此刻受的打击。

可是，有一点她很明白。

要么她们躲在这，迟早被沈屹明找到杀死。

要么眼睁睁看着这母子俩病死。

她挣开唐锦瑟的手，“我向来说话算话，说了去去就回，那便一定会回来。”

下一刻，银铃转身离去，奈何唐锦瑟想追上去，却因银铃速度太快而跟丢了。

她担心四处转悠会被沈屹明的人找到，也怕银铃回来找不到她。

就带着孩子在原地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生昏暗之色，也没见银铃回来。

她心里焦急万分，刚想做点什么，就见远处有愈来愈近的火把光亮。

唐锦瑟心里一喜，银铃回来了？

她刚迈出两步，就整个身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