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媛是在小姨家阳台眺望灯火的时候，意识到姬澄已经离开她一年的事实的。

今年的春节比去年更晚，去年春节他们还在同一片蓝天下，但去年这个时候姬澄已经飞往英国。

也不知道他生活了一年，有没有想念家乡的风景。

产生这个念头之后，姜婵媛突然愣了一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华国当成自己的家乡了。这个风土人情与大熙迥异的国度，竟然也给了她家一般的温暖。

或许这也是学习社会学带来的作用，当她试图去融入这个社会，也就多了几分对这片土地的亲近感。

“发什么呆呢？火锅香都没把你魂勾回来？想你那小男朋友呢？”小姨问。

姜婵媛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到餐厅，这次的年夜饭不只有她和小姨两个人，还多了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

姜婵媛以前也见过他几次，以为他是小姨手下的采购员，因为他总是在搬运东西，干各种重活，见到她也只是憨憨地笑，不怎么说话。

今天她才知道两个人曾经是同学，后来都到燕京打拼，男人曾经因为家里的安排结过婚，还生了个孩子，在老家生活了几年，感觉挣的钱太少，又回到燕京，结果因为长期不在家，老婆和同村别的男人产生了感情，被他发现后离了婚，孩子也归了对方。

姜婵媛本来因为他有过婚姻，对他不太满意。不过今天这一大桌子菜都是他做的，他平时对小姨也算是体贴备至，让她觉得只要小姨快乐就好。

男人对她也很殷勤，饭桌上不停地问她这道菜好不好吃，满不满意。

姜婵媛刚要开口，小姨就说道：“她嘴刁着呢，你要是问她，不管吃啥山珍海味，她都能给你挑出一堆毛病来。”

姜婵媛直呼冤枉。“我的口腹之欲很容易满足好不好？挑剔的明明是你。葱姜蒜都不吃。要不是你的无理要求，这桌菜本来可以更好吃的。”

男人说：“没关系，没有葱姜蒜可以用别的。我下次再试试能不能做得更好吃一点。”

姜婵媛默默闭了嘴。这桌子上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她更想念姬澄了。

不过小姨倒也没有了男友忘了外甥女，饭吃到一半开始问她的近况。

“你是不是快毕业了？打算工作吗？”

“打算继续读个研。”姜婵媛夹了一片牛肉卷，轻描淡写道。

“哎哟，还有钱读研呐？你爸妈又良心发现了？”

“我和他们没关系。我自己能挣钱，再说还有奖学金。今年有希望评国奖。”

她大二的时候和郭襄一起申报了一个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项目，成功申请到了国家级，大三上学期又用暑期田野调查的调研报告申报了“挑战杯”全国大学生系列科技学术竞赛，目前已经进了校级的复赛，她的目标是冲进省级甚至全国的比赛。再加上她绩点也算不错，在专业里排名前几。

好巧不巧，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的室友郭襄，国家奖学金分到她们年级的名额只有一个，鹿死谁手，未曾可知。

不过就算拿不到国奖，一等奖学金也肯定拿得到，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那你读研又要几年？两年？”

“三年。”

“啧。读吧读吧，你姥姥要是知道你不仅上了大学，还读了研究生，一口老牙都能笑掉了。哎你是不是还能再读个博士啊？”

“那就不知道了。”姜婵媛沉吟半晌，说：“我还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搞学术研究。也许读研的时候就能认清自己了吧。”

现阶段她觉得本科学习的知识还不够深入，想继续学习社会学知识，研究生的导师制更符合她在大熙时的上课方式，由老师一对一指导，女皇陛下希望自己在华国也会有这种待遇。

“那你那个男朋友呢？他什么时候回国？以后你们俩还会在一起吗？”

“当然会在一起。”姜婵媛笃定道：“我们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现在只是暂时的分离而已。”

小姨笑得歪倒在男朋友身上。“你看看他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永远永远的，哎……真是年轻啊。婵媛啊，我跟你讲，这世界上信谁的话不要信男人的鬼话，特别是他们发的誓，那都是他们感情上头了随口说的保证，冷静下来马上就忘了。男人是最冷血的动物了。”

“没关系，我也是个冷血的动物。”姜婵媛不以为意。“这些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他足够相信我就可以。”

小姨引尽杯中酒，说：“你且等着以后吧。我看再过五年，不，不用五年，等你大学毕业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再说出这种话来。”

这天小姨又是没熬到十二点就睡了，姜婵媛在自己卧室里给姬澄打电话。“喂？伦敦那里是不是中午啊？”

“下午五点。”

“哦……那你是不是吃完晚饭了？今天还是阴天吗？”

“今天是个大晴天。”

“你是不是还在写paper啊？今天一白天都没说话，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哦？”姜婵媛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埋怨。她一直等着姬澄和她说春节快乐，但这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他难道不会回忆起他们去年还在一起过年的日子吗？

“当然记得。咳咳。”姬澄刚说完，咳了两下。

姜婵媛立刻紧张起来。“感冒了吗？是不是因为太冷啊？还是因为你最近总熬夜？你们这个期末作业也太累人了吧？你会不会累瘦了？”

“你来量量不就知道了？”姬澄语气里带着笑意。

“切。我才不去英国。花那么多钱坐那么久的飞机，到一个阴冷没太阳的地方去，吃的还都那么难吃。你赶紧吃药吧，都咳嗽了。”

“我没感冒，只是有些冷。外面真的好冷，你能下来接我吗？”

“我怎么接……什、什么？你在哪儿？”姜婵媛跳下床，扒开窗户向外面望去。

一线烟花冲上高空，映入她的眼瞳。

同时映入眼瞳的，还有楼下路灯旁，那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