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不断地下坠，如溺水一般，距离水上的光芒越来越远……

“萧苒苒，萧苒苒，萧苒苒……”忽然，遥远的彼方传来了呼唤声。循着那声音，萧苒苒浑浑噩噩地神智猛然清醒，瞬间浮到了水面之上！

“千帆！”

夏卓尔看着猛然坐起身子的萧苒苒，忙扶住她的身子，然后按下了护士铃。

萧苒苒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利刃贯穿胸口的一幕。她像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得呼吸平稳之后，她问道：“陆千帆在哪？”

“他伤的比你轻，稍加休养之后就出院了。”夏卓尔说：“他刚刚来看过你，然后回学校去做报告了。”

听到陆千帆无事，萧苒苒终于安心下来。忽然，她双手握紧，眉眼低垂着说：“卓尔姐，你知道该怎样变强吗？”

夏卓尔不懂萧苒苒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说：“你的动力炉距离第二阶段只差一步，在京临大学近二十年的学生中，你的天赋都足以排在前十之列。只要假以时日，不懈努力，你的实力绝对是出类拔萃。”

萧苒苒说：“可是和陆千帆相比，我简直太弱了。亲眼见到同学因为灰鸽子而死，我却连为他们复仇、为他们伸张正义的胆量都没有。陆千帆却敢和你们一起闯进森林，敢迎战校尉级魔兽……而我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无能为力。”

夏卓尔笑笑。“陆千帆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勇敢。他也会紧张，也会畏惧。但是他清楚，放弃就意味着死亡罢了。”

萧苒苒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放弃也好，勇气也罢。我都想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至少要能为他做点什么。即使只是一起面对死亡，我也不想像这次一样，只能躲在一旁。”

夏卓尔看着萧苒苒，忽然明白为什么陆千帆喜欢她的理由了。她轻轻点头，说：“那就让我哥再当一回工具人吧。”

——

这大概是陆千帆第一次主动来校长室。

乐柠月、古巍、顾海云三个人就好像固定套路一样坐在校长室中，就像是秘密议会的三巨头一样。

陆千帆在报告过整个搜救过程之后，喝水润了润嗓子，丝毫没有打工的觉悟。随后，他说道：“我和李乾接触了，他不清楚林书帆的事。从林书帆的嘴里，你们或许可以摸出灰鸽子的另一条线。”

“我总感觉，灰鸽子正在针对安京城，或者针对京临，正在谋划些什么。涂山维、矿洞、大星丛林，我觉得他们的行为就像是在实验。”陆千帆说。

汤杰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了几个档案袋，一个接一个摆在办公桌上。他说：“这是我针对矿洞铠甲魔兽、大星丛林巨猿魔兽和触手魔兽的调查报告。这一份是对矿洞中反常出现的雷属性魔兽和人造雷珈石蕊的调查报告。这一份是对大星丛林中出现的狂奔泥鳄和腐骨魔猴的调查报告。”

陆千帆说：“你不会准备了一式三份吧？真像是来汇报工作的。”

“是一式四份。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

陆千帆接过总计上百页的报告书，嘴角微微一抽。“你这是准备上SCI吗？”

汤杰拿出平板电脑，说道：“第一份报告，第二页第四自然段至第……”

古巍急忙打断汤杰的话语。“小天才，你还是直接说结果吧。具体的内容就容老夫回去慢慢看吧。”

汤杰叹了一口气。他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几下，启动了平板电脑的全息投影。他一边展示被标注了各种数据和图表的魔兽模型，一边说：“第一份报告书第二十九页倒数第二自然段开始。铠甲魔兽、巨猿魔兽、触手魔兽，三只魔兽都具备非常明显的人工改造特征。”

“三只魔兽出现的环境都不符合魔兽‘属性趋近、种群趋近’的常见生态理论，可以推断是人为投放造成。此外，三只魔兽从能力上毫无疑问地具备媲美校尉级魔兽的力量。但是，他们不具备校尉级魔兽的种群统领能力，甚至不存在于魔兽进阶树上，属于非自然诞生。”

“魔兽进阶树？那是啥？”陆千帆歪头问道。

汤杰看白痴一样看了陆千帆一眼。

“通常而言，校尉级及以上的魔兽繁衍能力会大幅下降。魔兽种群的繁衍主要由列兵级和士官级的魔兽完成。校尉级魔兽通常会由士官级魔兽进化产生。”

“校尉级魔兽也会通过吸收魔能不断进化，甚至进化为将军级乃至元帅级。级别越高的魔兽，可能存在的变化越多，产生的种类也就越多。”

“魔兽的种类就像一棵向上生长的大树，枝叶不断蔓延扩张。但是，不论级别如何之高，总能从其属性与种类上回溯到某一种或几种低级别的魔兽身上，也就是回溯到树根。这就是魔兽进阶树理论。”

“另外，魔兽的级别越高，所需的养料也就越多，相应的个体数量就越少。这是魔兽金字塔理论。”

“进阶树理论说明高级魔兽的统治力只能对同类低级别魔兽生效。金字塔理论则证明高级别魔兽对其他族群的低级别魔兽具备威慑力。”

听过汤杰的科普后，陆千帆不自觉得地翘起拇指，说道：“厉害。”

陆千帆心想：“游戏的BOSS怪当然不能设计的比杂兵还多，而且谁会特意设计那么多低级杂兵？级别高肯定比级别低的牛逼呗。他们连这都能研究出个理论体系么……”

结束科普后，汤杰继续报告道：“铠甲魔兽以山魔猿先锋为基体，在肌肉组织上植入魔铠骨架。骨架具备仿生神经系统，与山魔猿先锋核心相连，为山魔猿先锋额外赋予雷属性能力，但相应损害了山魔猿先锋的思考能力。”

“巨猿魔兽以多种魔兽为素材，缝合形成。因为素材之间不匹配，导致核心的魔能属性完全无法生效，身体各部分之间的构成也充满不匹配。从结果而言，是一个失败作。”

“触手魔兽同样以多种魔兽为基体缝合形成，但是作为素材的魔兽属性更加契合，本身的魔能能力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但是，魔兽的精神系能力并不来自其核心，而是胸口植入的发光人造物。人造物的构成尚在分析过程中，但是已经从其中提取出了类似于人体神经的物质。”

“人体神经？”陆千帆惊讶地看着报告书。“他们不仅进行了魔兽实验，还在尝试人体实验吗？”

汤杰摆摆手。“是尚且无法确定人造物的构成，只能是疑似。”

“先听我说完。”汤杰说道：“第二份报告书，最后一页。矿洞中的人工雷珈石蕊是为了培育铠甲魔兽而人为放置。人工雷珈石蕊改变了矿洞生态，形成了适合雷獾和碎石雷魔生存的环境。通过对九月矿场周边环境调查，确认矿洞不具备原始诞生獾类魔兽的条件。因此，可推断有人为因素。”

“雷獾、碎石雷魔、铠甲魔兽三者并不具备魔兽进阶树上的联系，换言之高阶级的铠甲魔兽并不具备对前两者的统治力。但就结果而言，通过雷珈石蕊和雷珈石产生的联系，铠甲魔兽对碎石雷魔和雷獾变相产生了统领行为。”

“简言之，通过人工雷珈石蕊，铠甲魔兽变相获得了校尉级魔兽最重要的种群统领能力。”

听到这里，陆千帆多少能猜出灰鸽子的目的了。

“第三份报告书，第三十一页最后一自然段开始。大星丛林的狂奔泥鳄和腐骨魔猴都被植入灰鸽子的控制芯片，魔兽行为可以通过遥控器进行控制。触手魔兽体内也有发现被腐蚀的控制芯片已经被腐蚀，从结论而言是触手魔兽失控。”

“对于控制芯片内容的解读已经移交程序学院。”汤杰关闭虚拟投影，最后说道：“就目前的结论，灰鸽子正在展开人工合成与人工控制魔兽的实验。而且，从他们的实验进程来看，我推断他们实验的最终目的可能是人类与魔兽的融合。”

听到这里，陆千帆说：“他们的最终目的还要加上一条。”

“我的调查报告有什么疏漏吗？”

“平板借给我。”

汤杰没有犹豫。他将平板电脑递给陆千帆，问道：“你要做什么？”

陆千帆在电脑上操作几下之后，再次启动了虚拟投影，一份上百行的代码就浮现在了空中。

“你破解了灰鸽子的芯片？怎么做到的！”

“我多少算是个黑客吧……”陆千帆将其中几行代码放大展示，说道：“我先前还一直奇怪，为什么最近总遇到猴子。腐骨魔猴、山魔猿先锋、乃至巨猿，全是些灵长类动物。”

“你的意思是……”

“灰鸽子大概是在对比矿洞和大星丛林吧。在尝试生物种类相近还是魔能属性相近的魔兽更便于产生族群统治吧。”陆千帆说：“这是我从腐骨魔猴的芯片上解包出的代码。”

“芯片的原理不复杂，其实就是预设的虫兽属性魔法代码，以魔兽本身的核心为魔能来源罢了。”

“有趣的是这里。翻译过来就是跟随巨猿阿尔法。从芯片记录的行为反馈来看，腐骨魔猴本身具备一定智慧，对巨猿魔兽本身就具备相当程度的畏惧心理，只要芯片上的指令发动，腐骨魔猴对于巨猿魔兽几乎就是完全服从了。”

顾海云惊讶地说道：“所以说，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是打算人工合成真正的校尉级魔兽吗？”

“听起来惊世骇俗，但是总觉得是脱裤子放屁。直接控制一只校尉级魔兽不好吗？”陆千帆说。

汤杰说：“你白痴吗？校尉级魔兽一般都具备了相当程度的智商，即使使用虫兽属性魔法，想要控制校尉级魔兽也是要付出天大代价！现在控制校尉级魔兽以上的虫兽属性骑士，哪一个不是伯爵以上的爵位！而他们每个人，也最多只能控制一只罢了。所以，这种人工形成的校尉级魔兽对于灰鸽子而言至关重要。”

“就目前已知的事情而言，灰鸽子这次准备的事情不小啊。”古巍少将的神色有些凝重。“小家伙，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你了。之后的事情只怕会越来越危险，你可以撤出来了，后面的事情交给老夫就好。”

“不，我会继续查下去。”陆千帆说：“虽然我没有在搜救行动中透露身份，但还是请古老安排，对被困的学生实施信息监控。这次行动的实际参与者与线索提供者分别是穆蒙小队与次元陷阱边缘的荀哲武。”

“另外，我已经请求汤佳少尉在提交的报告书中，添加了与我交手的记录，还请顾上尉多加留意。”说话时，所有人都发觉陆千帆和平时不一样了。虽然表面还是一幅大病初愈，准备借机消极怠工的慵懒模样，但是他的眼中，却是前所未见的凌厉与坚决。他的背，比以往都要笔直！

古巍惊讶地看向陆千帆，说：“一般情况下，你不应该跑的比谁都快吗？你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陆千帆笑笑。“有一说一，出于个人生命安全考虑，我还是不打算继续深追。但是，他们既然敢对萧苒苒出手，我就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我还以为你的觉悟能有多高。”顾海云说。

“我还没有冷漠到可以眼睁睁看着同学死在自己眼前而无动于衷。”陆千帆说：“我喜欢做利己主义者不假，但还不至于毫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