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漫天的雾霭仿若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整座皇宫都笼罩着，令人有窒息之感。太后的手搭着杨惠妃，步出勤政殿时，说道：“哀家不坐轿子，你陪哀家走走吧。”

杨惠妃恭谨地应答：“是。”

两人并行，其后的太监宫女离她们十步开外，缓缓地跟着。太后走得慢，脚步却是极为稳健的，杨惠妃随着她亦步亦趋，小心陪侍着，低头信步。

太后目光矍铄，说道：“先帝在时，宫里也发生过疫情，那年，懿妃母子俱是染病而亡，你与绵柠正巧也在宫中，也算经历过大风浪了。疫情若是在宫外暴发，多数是天灾，但后宫不一样，天灾的可能极小，最怕的就是人祸。”

杨惠妃沉思地问：“太后觉得这次也是人祸？”

太后步子越发沉缓了，说道：“皇后母家刚刚失势，就有人盯上了皇帝的嫡子，还真是树倒众人推。哀家虽然不管后宫事，但不代表哀家的眼睛也跟着瞎了。瞧着宫里的人，能做下今日之事的，而于己又有利的，也就寥寥几人，荣妃？宣妃？为子绸缪也说得过去，还有就是……你！”

杨惠妃脚下不慎，似被石子绊了一下，反而是太后将她牢牢地扶住。杨惠妃惊诧地说道：“嫔妾万万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抚上她的手，眉目祥和，顾自说道：“这世上，哪怕是最高明的手法，可以瞒天过海，可以躲过所有人的质疑，可唯独自己是瞒不了了。身在后宫，很多人是为了自保，也有的人存心就是想害人，可做下的事情却是一样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年轻时，总一心向上，什么也不怕，但到老了，从前做下的冤孽就时不时萦绕在眼前，终究是躲不过自己的良心。”

杨惠妃低眉顺目，听着太后的述说，仿佛在说她自己的事情一样。

太后缓了缓，又说：“皇后虽然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但也是个可怜人，母家遭逢变故，母亲颓势，亲弟犹如废人，府中尽数落入庶弟手里，她从小没见过风浪，这一连串的事情，足以让她应接不暇了。而今，她唯一的儿子又染了恶疾，这便是推她入万丈深渊。一个人，当她万念俱灰的时候，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咱们且不说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哀家只想告诉你，伤人先伤己，小心受了反噬之苦。”

杨惠妃久久不语，眼眶里几乎蓄满了晶莹，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太后，嫔妾当真没有恶意。何况，嫔妾喜欢孩子，自知已无法生育，更不忍心去谋害他人的孩子。”

“无法生育？”太后的眸光忽然定在她身上，说道：“太医看过了吗？竟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杨惠妃含泪点头，说：“太医说，嫔妾身子原就是胎中不足，就是月信已有大半年未至了……于子嗣方面……已然无望！”

太后显然吃了一惊，须臾，才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孩子，哀家知道了。这事莫与其他人提起，咱们再想办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