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睁开眼，她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有个高大的身影护在自己身前，为她撑出一片可供呼吸的狭小空间。

张了张嘴，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霍燕霆？”

无人回应。

黑暗里，她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喉咙一阵阵发紧，勉强探手去摸。

“别动……”

头顶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他按住她的手，轻轻地问：“醒了？背后……还疼吗？”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气力不足，林依依僵了下，再度伸手去碰他，这回霍燕霆没力气拦她，她先是碰到一块黏湿，心里一咯噔。

“没事……”

霍燕霆故作轻松的说，粗重的喘息却显得很不合时宜。

“你……”

指尖明显僵了下，林依依甚至不知该怎么办，手就按在那，声线发紧，“你哪受伤了？严不严重？”

“嗯……死不了。”

霍燕霆想笑笑，可怕牵到伤口，只能紧抿着唇，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往下淌，混着血水流下来。

水泥板承受不住开路机的重量，整块砸下来，为了保住水泥板下仅有的一点空隙，他抱着林依依，大半块水泥板都砸在背上。

肋骨好像折了一根。

鲜血不断流失，他几乎是靠意志强撑着没昏过去，zero在外面，只要他在，他们就还有获救的机会。

多坚持一分钟就多一分生机。

“救援就在外面……等土层挖开……再坚持一下……”

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气力，他双腿酸麻，仿佛感觉不到了，汗珠凝在眼睫上，眼眸微微眯起，望着林依依的轮廓，安慰她，“没事的……相信我……”

眼眶一热，林依依却全身发冷，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可是显而易见，不会是巧合……

那就是为了她。

“为什么？”

她听到自己发抖的声音。

霍燕霆没回答，也许是觉得答案太理所当然，根本不用问为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哪有什么为什么？

又也许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诡异的沉默中林依依的不安渐渐扩大，像是一个黑洞一样不断吞噬着她。

她不管不顾地伸手抱住他，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嵌入骨髓，在狭小的空间里拼命仰起头，用干裂的嘴唇吻住他。

这个吻实在不够浪漫，夹着泥土和血气的味道，可在绝境之中却给了他力量。

他疯狂地回应，纠缠，带着一种无法克制的感情汹涌而出，细小的沙砾咯的舌尖发疼，密密麻麻地落在心尖上。

林依依仰着下巴，脑袋因为缺氧昏昏沉沉的，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快死了。

“你后悔吗？”

后悔来找她，结果被困在这个蠢地方，说不准连命都要赔上。

她一直怀疑他的真心，在此时显得何其可笑，其实自己何其胆小，就因为一个林欣然，连再次尝试的勇气都失去了。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喃喃应道：“笨蛋……”

“我们会死吗？”

默了下，霍燕霆舔了下唇，“怕吗？”

他想看清楚林依依的脸，可是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满脸泪痕的轮廓，他抬起手想擦干净她的眼泪，手却因无力垂了下去。

怕，当然怕，谁会不怕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声音微弱，却意外坚定。

“之夏他是你的……”

林依依想告诉他之夏是他的孩子，话才说了一半，霍燕霆山一般的身体忽然栽倒下来，林依依脸色大骇，手足无措地去抵住他，“霍燕霆！”

随着他身体砸落下来的还有他为她支撑起的生存空间，正在强烈的绝望和悲伤笼罩之际，头顶忽然一亮，伴随着一声疾呼——

“在这里！”

昏迷之前，林依依看到一张白净的脸，她下意识地张嘴求救，本能地把霍燕霆往前推，“救他……”

再次醒来时是在A市市立医院的病床上。

入目皆是独属于医院的白色，三五个医生围在病床边，她睁开眼，从人群中看到那个面容白净，身材高挑的男人，嘴唇蠕动了下，“唔……”

感觉到她的注视，男人玩味地挑了下眉，“你昏迷三天了。”

三天？

往左右瞥了眼，没看到霍燕霆，林依依面露急色，无奈嗓子干涩的不行，稍一用力就跟刀割似的疼。

似看出她想问什么，男人唇角翘起，“放心，霍燕霆命大的很，死不了。”

闻言，林依依心里的巨石落了地。

男人又补充了句：“他就是死了也值得，毕竟为了美人献身还能传出一段佳话。”

听出他话语里的揶揄和调侃，林依依微微发怔，昏暗的地道里他不顾一切地为她留出生存空间，他掷地有声地说不会让她死，他那么霸道，那么蛮横，又那么……

“他，在哪……”

“呵～”

男人看过来，坏笑道：“你在意他？能换你一个在意他也不算亏了。”

林依依心急如焚，偏那男人始终不答，她白着脸又问了一遍，话音未落，便见病房门打开。

霍燕霆坐在轮椅上，上半身打着赤膊，胸口缠着绷带，黑漆漆的眸光深邃而温柔。

他比她醒的早，腿骨折了，肋骨断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痕不计其数，因为失血过多连着输了两天的血，医生都说他性命危急，他愣是凭着小强般的生命力迅速恢复过来。

zero毫不意外，不然他也无法在各种势力中如鱼得水，自己开出一片天地来。

早在林依依醒来前，他就到了门外，听到zero和她的对话，便在门外又等了会。

她看着他，慢慢地翘起了唇角，带着一抹庆幸和感激。

真好。

还能看到他真好。

“我说你们两个要含情脉脉的对视到什么时候？”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气氛，zero摊摊手，嬉笑着道：“要不是我，你们这时候就只能黄泉里做伴了，救援服务费麻烦结一下？”

脸一沉，霍燕霆冷冷扫他一眼，“欠过你的账？”

“我得收双份的。”

竖起两个指头，zero煞有介事地道。

看他们言谈熟稔，肯定是旧交，林依依露出一个笑，这才生起些许真实感。

“之夏没事，他来看你几次了，小家伙赖着不肯走，我赶他回去休息了。”

知道她最挂心的就是之夏，霍燕霆告诉她，“之夏和左凡都是第一批获救的，之夏有点小擦伤，你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