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围城数日的杨玄感终于有了动作。

一大早樊子盖就上了城头，年近花甲的他这段日子以来明显苍老的厉害。

原本花白的头发，现在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加了不少，背部稍微有些佝偻，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洛阳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太过于沉重，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勤王的命令早已经发出，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支队伍赶来。

杨广此刻已经知道了杨玄感反叛的消息，但是辽东距离洛阳实在太过遥远，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回来。

整个洛阳城只有一万守军，而杨玄感现在的兵力只怕十万都不止。

这场仗该如何打，樊子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不过他身负重托，唯有勉励支撑，大不了以死报国而已。

杨玄感只身来到城下，在距离城头尚有将近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城头。

箭带着呼啸插在樊子盖身边不远处的门楼上。

有眼尖的士卒看到了上面绑着的东西，急忙取下来递给樊子盖。

樊子盖深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城外的杨玄感，曾几何时两人同殿为臣，虽没有太多交集，但相处还算融洽。

谁曾想再见之时竟然是这种局面。

樊子盖打开书信，只见上面不出所料的写着劝降。

通篇下来不过是讲隋帝杨广如何的残暴，如何的不顾百姓死活。

而他杨玄感之所以起兵并不是为了自己，而且为了这天下黎民。

再有就是讲述二人的过往，劝樊子盖开城投降，与他一同拥立明君，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樊子盖面无表情的看完，然后走到城垛处，有亲卫试图阻止，但被樊子盖拉开了。

杨玄感依旧在城下等待着消息。

樊子盖冲杨玄感扬了扬手里的信，然后当着杨玄感和众位将士的面把信撕了个粉碎。

手臂一扬，破碎的纸屑随着风飘荡在天地之间。

杨玄感叹息一声，调转马头回了本阵。

一个时辰以后玄感军开始了攻城。

往日的袍泽转眼间成了敌人，许久不见的兄弟本应该坐下来好好叙旧，却不得不拿起刀枪捅进彼此的身体内。

攻城永远都少不了血与火，许久不曾见过血的洛阳人今天终于再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投石机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然后把一颗颗人头大小的石弹抛射到城头，带走一条条生命。

巨大的弩车呼啸着射出手臂粗细的巨箭一下子射穿几人的身体最终插在城楼上。

带着火焰的石块落地之后点燃了士兵们的衣服，灭火不及的士卒在踉跄中失足跌下城墙。

杨玄感手下都是正规军，又有黎阳仓的辎重打底，箭支不要命的往城头扫射。

在箭雨的压制下，扛着云梯的士卒开始发足向城下狂奔。

樊子盖被亲卫护在身后，羽箭不止一次从他身旁呼啸而过。

但是他始终不肯蹲下来躲一下。

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现在代表着整个洛阳，岂能让士卒失了锐气。

直到步卒到了百步之内樊子盖才分开亲卫冒着箭雨来到城垛。

“射！”这位老人怒吼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狠狠地劈了下去。

守卫开始还击，玄感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人太多了，根本不用看，瞄准什么的更不用说了。直接从城垛处向下射箭就行了，总有一支箭能命中目标。

短短百步的距离玄感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留在冲锋道路上的尸体绵延出去有百米。

樊子盖的镇静给了守卫们巨大的勇气，哪怕面对十倍于几的敌人他们也不曾后退一步。

亲卫们已经不记得为樊子盖挡下了多少羽箭的偷袭，只知道已经死了三名弟兄。

不过他们却没有半分后悔，没有了他们洛阳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如果没有了樊子盖洛阳城恐怕连一天也撑不住。

杨玄感一直注意着城头，他没有出手，不过是一次试探性进攻，只需要探清兵力部署，知道守卫的作战意志就够了。

不过他却没有急着收兵，反而看得颇有兴致。

终于步卒摸到了城墙，双方的弓箭手已经没有了用处。

杨玄感只得命令弓箭手压阵。

樊子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命令所有士卒换上短刀盾牌准备迎接近身搏杀。

“杀！”樊子盖大吼一声

“推，把云梯推下去！”

“快来帮忙，小五被射杀了。”

“快呀，快把云梯推倒！”士卒们忙乱着

“扔石头，砸死他们！”樊子盖道

“哗啦啦”石块不要命的往下丢，不过作用却是不容小觑。

这么一会儿功夫城墙下至少留下了五百具尸体。

“滚木呢？还有多少！”樊子盖声音沙哑的问道

“大人，滚木还多，不够的话让百姓再往城头上运送。”亲卫答道

“热油烧的怎么样了？”樊子盖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一清二楚，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全军覆没。

“已经烧了许久，现在应该能用了。”亲卫再次答道

“给我盯紧了城门下面，只要他们敢撞击城门就给我狠狠地烧死他们。”樊子盖凶狠的说道

“是大人！”亲卫下去交待守卫，樊子盖再次来到了城垛。

“推下去，快，别磨蹭！等他们上了城墙什么都晚了。”樊子盖道

“你们几个去帮忙，我一个糟老头子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樊子盖冲身边的护卫吼道

“可是，大人您的安危决定着整个洛阳的存亡，我们就算死也不会离开您身边半步。”亲卫单膝跪地恳求道

“好，既然如此随我杀敌！”樊子盖无法只能提起宝剑杀向城头

“热油，给我倒。”城门处，攻城车已经到了下方。樊子盖毫不犹豫的下令。

“火把，把火把扔下去！烧死他们！”樊子盖再次嚷嚷道

“呼”火苗窜起数丈高，被烧的敌军哭着喊着，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人瘆得慌。

“收兵吧，今日到此为止！”杨玄感看了一阵，知道今日破城怕是没什么希望。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让所有人都好好休息一下。

等积攒够了力量一次拿下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