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审讯处，一打开门，两人就看到陆青司坐在那，表情温和淡漠，就像是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

他旁边，一个穿套装的女人安静的陪着，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从表情到眼神，都写着“我不好惹”几个字。

见到他们，律师站起来，客气的笑道：“金警官，曹警官，幸会。鄙姓倪，倪焕之，是陆青司先生的律师。”

“倪？”

一听到这个字，金戈心里就有些发紧，她疑惑的看了看陆青司，陆青司笑了笑，不置可否。

倪焕之看出她的想法，轻描淡写的点点头，“金警官很敏锐，我也是陆明所孤儿院的孩子，陆青司算是我的弟弟。”

原来如此，金戈回想了一下孤儿院的资料，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便问道：“你在2079年之前被收养了吗？”

“是，在那之前的1年。那时候我已经10岁了，不过养父母非常开明，没有强迫我改掉姓氏。”

“这样啊。”

金戈坐下来，又打量一眼眼前的律师——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精英，但是……陆青司这样优秀的人，也会因为是‘缺陷者’而没有工作，但眼前的人却成为了律师。

“你……”她脱口问道，又打住，摇了摇头，“抱歉，没事。”

倪焕之笑了笑，和倪楠一样，这个人的眼睛里时刻都有类似观察的神色，而且十分敏锐。

“金警官不用在意，这世上有父母丢弃生病的孩子，但也有些父母，单纯因为讨厌而丢掉孩子，警官也不用可怜我，若非他们，我也遇不到后来的家人了。”

“……抱歉。”

“无妨。今天，我已经正式接受了陆先生的委托，作为他的全权律师，希望警署可以撤销对他的指控。”

来了！

还是全权律师，金戈和曹志对视一眼——以后，他们对陆青司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这个人在场才可以了。

金戈想了想，轻轻说道：“周素素的案子，我们还在调查中。”

倪焕之笑起来，直截了当的摇摇头，“我们要撤销的并非这件，而是对于陆青司先生假冒他人、欺骗感情，以及恶意注销身份的罪名。”

听完她的话，曹志给金戈投去一个“看吧？”的眼神，也直接了当的说道：“这个罪名证据确凿，无法撤销。”

“那么请问警官，关于我的委托人欺骗周素素小姐感情这件事，她本人有起诉吗？”

“她都死了，怎么起诉？”

“那么没有原告，自然也不存在被告咯？”

“我们起诉他。”

“抱歉警官，非人身伤害罪名，是需要本人起诉的。”

曹志一听急了，凑过去说道：“周素素怀了他的孩子，又因为他的孩子死掉，这不算人身伤害？”

“警官，两情相悦，有了孩子不奇怪。”

“你！”

“至于那条信息，首先我要声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个手机号码属于我的委托人。”

“喂……！”曹志一拍桌子，有些生气的低喝道：“你这是狡辩！”

倪焕之不为所动，轻笑着看他：“罪证罪证，无证就是无罪，警官身为刑警，应该知道吧。”

这样的话，曹志无法反驳，他盯着倪焕之许久，最终也只能恨恨的坐回去，沉默下来。

见此情况，倪焕之乘胜追击，一字一句的扔过来，“至于恶意注销身份，警官，我想任何一个现代人都知道，没有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所以，没有人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曹志冷冷开口，毫不相让：“可以犯罪啊，他不需要自己的身份，方明远李明远，多的是身份给他用。”

“假装自己是别人，如果这也是罪的话，所有的住宅都应该改成监狱。警官，现代社会，人人都在互联网上假装他人，哪怕线下也是如此。”

说着，她将一份资料调出来，两人一看，是民事局的监控。

监控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陆飞站在自助服务台前，紧张茫然的操作着，倪焕之将画面放大，干脆利落的说道：“请注意，注销我委托人身份的人是陆飞，而陆青司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我靠！”曹志气得站起来，大声喝道：“哪有自己去注销自己身份的？你这明摆着是狡辩。”

倪焕之一笑，轻轻松松的驳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注销自己的身份，因为没有人打算24小时都处于犯罪中。事实是，因为不使用任何科技产品，我的委托人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注销。因此，我们会去申请恢复身份，也请警署撤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休想！”

“还有，关于周素素的案子，我的委托人没有做过任何导致她死亡的事情，这一点，我想两位警官心知肚明。因此，杀人嫌疑，警署最多可扣留他15天，也就是到本周五结束，到时，我会提交释放申请，谢谢。”

说完，两人毫不在意的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陆青司！”

金戈心里着急，脱口喊住他，见他转过头来，便低声问道：“把所有事情推到陆飞身上，你不觉得抱歉吗？”

听到她的话，陆青司的目光略微深沉，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垂目说道：“我抱歉的地方在于，我曾经向他保证过，会让他平稳的度过这一生，但我没有做到。”

说完，他不再理会金戈和曹志，头也不回的离开。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金戈和曹志，金戈沉默不语，曹志眼里难掩怒火。

“怎么一遇到这个人，咱们就得这么弱啊！？凭什么！？”

“就凭倪焕之的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而我们，连证明陆青司指使陆飞都做不到，就算上了法庭，我们胜诉的可能性也不高。”

曹志有些急躁起来，摇头说道：“要是把他放出去……”

“可是没有证据，于法于理，没有人可以制裁他。”金戈淡淡的说着，脑子里一片混乱。“陆飞死了，死前还承认了一切，承认他杀了周素素，身上的枪又指明他是杀死高钧贤的人，不管是哪个法官，都会取信于他。”

“可恶！”

听着曹志的抱怨，金戈心里闪过陆青司被抓以后的所有话，关于陆飞，他提到的“抱歉”，忍不住说道：“对于陆飞，陆青司说了两次抱歉，就像是不愿意辜负他的死，让他背负罪名一样。曹哥，你真的觉得，周素素之死的凶手，是陆青司吗……？”

“只能是他啊！”

“倪楠呢？她那两天在做什么？曹哥你这边不是去查过？”

说到倪楠，曹志扔给金戈一份文件，撇嘴说道：“4月10-13号，她不在苏明市。”

“不在？”

“她去另一个省参加什么咖啡豆比赛，还是评委。”

“这……如果倪楠不在，那么那天晚上帮陆飞逃走的人就不是她，而那个人又只能是他的同党，那就只有陆青司了……可是现在，陆飞死了，陆青司没有证据，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审。”

“没用的，曹哥你也看到了，陆青司和倪焕之，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只是审的话，别说4天，40天都不一定能撬开。”

曹志摇摇头，长长的出了口气，沉默的起身，金戈急忙跟上，两人哀叹着回到办公室，却看到技术部的负责人张成成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们，一见到他们就冲过来，指着手里的电脑问：“金警官金警官，这个存储器是谁的？”